第十九章
路邊，低矮的路燈撐起一片昏暖橘光，圓桌上已經擺滿了裝著烤串的盤子，焦香肉串滋著熱油，混著孜然、辣椒粉的香味，燒烤的味道隨著風飄到老遠，勾得從燒烤攤前路過的學生都也忍不住吞兩下口水。
席凝低頭輕咬下一口牛肉，含在嘴裏慢條斯理地嚼著，眼角微抬，餘光朝孔念溪那邊一掃，見她手邊已經換成了罐雪碧後，眉間微舒。
而隻跟她隔了一個空位的孔念溪單手支著下巴，目光肆無忌憚地落下來，也就一直低著頭的席凝並沒發現，她無意間的小動作早就被人盡收眼底。
孔念溪眯著眼睛，唇邊笑意更深。
視線斜落在席凝臉上，見對方小口咬著肉，紅潤的唇不小心沾上油光，在燈光下微閃著晶亮的光澤，薄唇下雪白的貝齒微露，吃相斯文又矜持，也不知是烤串誘人還是別的什麽，孔念溪卻有點看“餓”了。
紅唇微微翕動，她扭頭，也伸手拿了串一模一樣的烤牛肉。
“溪姐，一會兒什麽安排啊，網吧通宵？”
黃毛跟幾個男生說著話，半天也沒見孔念溪吭聲，忍不住問道。
剛路上不還挺正常的嗎，這會兒咋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開始裝深沉了？
不待孔念溪開口，另一個男生說道：“那可不嘛，今個兒周六啊，不衝個通宵，明兒睡個天昏地暗的多虧啊。哎，最近新出的那款遊戲，念溪你——”
孔念溪抽了張紙擦手：“那你們嗨，我晚上要早點回去睡覺，就不湊熱鬧了。”
“……”
桌上一靜，幾個人瞬間齊刷刷看向她。
黃毛“嘶”地吸了一口氣，嘴一咧拍腿笑道：“姑奶奶別逗，您講相聲呢？還早睡？”
“哈哈哈，就是說，今天周末啊，溪姐你回去這麽早幹嘛，難不成學習嗎？”
“嘎嘎嘎，田家寶燒香拜佛終於起作用了？”
幾人隻當她說笑，東一句西一句笑了一陣，結果半天見孔念溪沒有接話，笑不動了。
隨手拿起旁邊杯子抿了一口，孔念溪麵不改色，臉上依舊掛著淺笑：“怎麽，不可以啊？”
“……”
……這，說的跟真的似的，一時還真不覺得是在開玩笑。
邊上大波□□生拽著她的手臂，笑著打哈哈：“可以可以，我們溪溪隨便學學都吊打一群人，真認真起來，還不分分鍾把第一壓地上摩擦？”
說完，被旁邊卷毛推了下胳膊，女生猛然想到了什麽。
她們班第一名好像…就在這兒坐著？
席凝：“……”
席凝抿了抿唇，倒也並沒對女生的話有什麽意見，比起這個，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杯被孔念溪喝了一口的酸梅汁上。
因為，那是她的杯子……而且她上一秒才剛喝過。
細長的手指攥緊木簽，胸口沒來由湧上一絲躁意。
喉間微動，席凝伸手從塗小圓那邊又拿了一隻新的一次性杯子，重新倒滿大半杯酸梅汁，然後，趁孔念溪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把新杯子挪過去，將自己喝過的那杯換了回來。
不動聲色地換完杯子，她收緊的身體才放鬆了些，隻是低頭時，視線不經意從一次性白色紙杯上掠過，卻看到了杯沿留下了一片妖嬈的紅。
——形狀完整，唇印清晰。
“……”
耳根莫名一燙。
“哎，說起來，我們班上新轉來一妞，長得賊正點，跟仙女兒下了凡似的。”
桌上吵吵嚷嚷，很快進入新話題，對麵一個男生忽然起高調說道。
“誰呀誰呀？有照片嗎？快給我康康！”
“仙女下凡是什麽鬼啊，真那麽好看？”
男生搖了搖光禿禿的簽子：“我又不是愛偷拍美女的變態，哪來的照片？感興趣下周自己看啊，叫溫遙。”
“哦哦，我好像聽說過這名字，據說是從省實驗轉來的，在以前學校就挺有名。”
“為什麽高二忽然轉校啊？”
“這誰知道呢，沒準在以前學校犯了事？”
男生摸著下巴應了聲：“有可能，雖然才剛轉過來，但看得出性子也是挺瘋的。”
“瘋批美人嗎？這不錯啊，最近不是流行這種人設嗎？”
“哈哈哈……”
幾個男生大聲說笑著，席凝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表情略有不適。
忽然，“哐當”一聲，蘇玉期踹了桌子一腳，起身不耐地瞪了幾個男生一眼：“你們私底下議論別人能別讓我聽見嗎？要麽閉嘴，要麽換張桌吃。”
笑聲瞬間止住，幾個男生瞪大眼看著她，桌上氣氛瞬時僵滯。
塗小圓嚇得連忙拉住她的衣角，平時跟笑嘻嘻的蘇玉期待太久了，都快忘記這人發起火來超極凶的。
又看看對麵幾個男生花裏胡哨的發型，一看也不是什麽乖乖學生，心情瞬間起來，塗小圓正準備求助地看向孔念溪，就聽對麵男生突然說話——
“是是是，確實不該私下議論別人，我們不說她了……”先提起話頭的男生蹭地站起來，點頭哈腰，好脾氣地道了歉。
早知道這個新轉來的溫遙跟蘇玉期有聯係，他就不提了，畢竟對麵坐著的可是高二有名的拽姐，出了清野私立不一定，但在學校裏是絕對能橫著走的，雖然這位現在低調“從良”了，可也沒人敢招惹她，越是混得刺頭學生，就越不敢。
“……”
邊上的塗小圓看得一愣一愣的，別說她，席凝也有些驚訝，不過轉念想到溫遙是蘇玉期的繼妹，對方這樣的態度倒也可以理解了。
看來蘇玉期和她繼妹的感情……還不錯？
……
桌上這麽一鬧，突然就安靜了不少，一米開外，路邊吵嚷的聲音格外明顯。
這時，小路對麵台球館走出一群穿著隔壁四高校服的男生，嘴裏罵罵咧咧，徑直朝這邊燒烤攤走來。
“靠，真是晦氣，一把沒贏。”
“清野那群崽種，就會投機取巧，下次爺必打爆他們的狗頭！”
“艸，我的二百塊軟妹幣啊！”
四個男生幾步越過小路走到“X姐燒烤”的燈牌前，為首的男生一眼看到外側桌邊坐著的孔念溪，麵上一喜，正想過去，被身後的男生攔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後，男生又喪氣地垂下頭。
四人跟著老板娘，在席凝她們桌邊一張剛空出來的位置坐下。
這邊黃毛他們跟隔壁學校四個男生的視線對上，似乎是認識，瞬間“火花四濺”。
“艸了，吃個飯也能遇見狗皮膏藥，真是晦氣。溪姐，你不用理他，免得髒了眼，我給你擋著！”黃毛說著挺直腰板挪了挪身子，給孔念溪擋住旁邊隔壁學校男生的視線。
孔念溪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拿起紙杯抿了口，沒說話。
剛才被蘇玉期凶了的男生，這會兒對上外校打過架的就硬氣多了，他不屑地瞄了旁邊兩眼，故意抬高聲調陰陽怪氣道：“什麽癩□□也配糾纏我們清野的美人？還敢耍陰招堵人？真是瘌□□招式。”
說完又把頭湊過來笑嘻嘻道：“別說溪溪了，我都看不上他。”
桌上哄聲一笑，隔壁桌男生氣得漲紅著臉站起來，卻沒敢過來，被旁邊人壓下去，拽了拽胳膊讓他先走，又被甩開。
大波浪卷發的女生支著臉，順口問了句：“話說，還沒聽溪溪說過自己的理想型呢？有點好奇。”
話音落下，桌上明顯一靜。
孔念溪摸著下巴，像是在思考的樣子，而後扭頭看向旁邊的席凝，睫毛一掃，勾唇道：“我喜歡學習好，長得好看，又話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