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還在下，雨珠敲打在屋簷和樹葉上的頻率稍緩了些，但依舊急切，雨聲嘈雜且焦躁。
沒帶傘而滯留在一樓門口的學生慢慢聚多，人聲混合在雨聲裏，甚是喧鬧。
“胡說什麽呢。”席凝在一片“嗡聲”中抬高了音調，上挑的眉梢含著幾分不悅：“上次幫你是順手，不要得寸進尺哈，是你追人女孩子還是我？”
“我追我追~”席牧露著一口小白牙，嬉皮笑臉地說，腦子不知道是不是抽了，又小聲跟了句：“不過如果姐你要追的話我也支持。”
？
什麽屁話。
席凝懶得理會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家夥，但回頭一想，又覺得這話跟拐了十七八道彎似的，很不對勁，眉心漸漸擰成一座“小山”。
“開玩笑的啊哈哈哈……”席牧察覺不對，連忙糾正自己隨口一說的腦抽話，伸著脖子往前邊看了看，又道：“就再幫我一次吧？也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才讓姐你幫忙的，溪溪不肯收我的傘，她又落了單，絕不能讓其他大豬蹄子獻傘成功啊！”
確實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
席凝無語：“所以你想讓我去送傘？”
這小子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席牧：“你們是同班嘛，正是奉獻同學愛的好機會，都是女生，應該不會拒絕吧。”
想到昨晚在宿舍露台聽到的話，席凝隨口來了句：“你怎麽知道她沒拒絕過女生？”
“啊”
不想再跟他墨跡，席凝抬腿往邊上邁出半步：“既然人是你自己要追的，就自己想辦法。”
說著打開折疊傘的扣帶，回頭問：“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席牧見她走的這麽幹脆，立馬急道：“別呀姐！你……你再幫我一次，啊不兩次，我就把之前說的席老頭的把柄告訴你，怎麽樣？”
因為席先生比徐女士大五歲，性格和“天真爛漫”的徐女士比起來有些沉悶古板，日常又把徐女士寵上了天，年紀差不大，老少戀的氛圍感卻很濃，所以私底下姐弟倆就給了他席老頭這個愛稱。
席凝頓住，有點心動了。
她的性格其實和席老頭比較像，明明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人生最青春洋溢的年紀，整個人卻因為興趣寡淡而顯得不那麽活潑，“元氣滿滿的青春少女”什麽的，就更是跟她沾不上邊，除了階段目標的學習，以及天生比較優秀的運動神經，她似乎在其他方麵都沒什麽興趣。連徐女士偶爾都會少女心爆棚，買些粉嫩的可愛發卡回來，因為她的興致缺缺，最後都別在了席牧頭上。
不過也不能說席凝完全沒有少女心，在她那貧瘠的喜好裏，唯一能令她心動的，就是毛茸茸的東西——尤其是毛茸茸又會叫的小動物。如果在路邊遇到不怕生主動湊上來的流浪貓，她是會直接停下來走不動路的程度。
所以養隻寵物一直是她的心願，徐女士也有點意向，隻有席老頭堅決不同意。
席凝回過頭，不急著走了：“你有他什麽把柄？”
“你答應幫我我就告訴你。”
席凝轉身就走，被巴巴拉住：“就……老頭子私藏私房錢，被我不小心發現，如果徐女士知道還不得鬧兩天？”
……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把柄”。
不過對於席先生和徐女士來說，這“把柄”好像也還算有用，用來“說服”席先生答應養寵物是不錯，就是有那麽點兒不厚道。
“咳。”席凝清了下嗓子，有些動搖。
席牧趁熱打鐵，摸出手機翻開相冊加碼：“陳狗家的金漸層下崽子了，有一隻簡直跟它娘一模一樣，我特意讓他留下……”
“最後兩次，你說的。”席凝盯著照片上的一窩毛茸茸目不轉睛，雖然有點可恥，但她確實是心動了。
席牧扭轉局勢，開始討價還價起來：“兩次是把柄，貓崽子嘛……”
席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卻收到這廝有持無恐的笑臉。
談話的檔口，孔念溪那邊又拒絕了一位來送傘的，男生皮膚白到反光，戴了個金絲邊眼鏡，一副斯文敗類的長相。席凝對他有點印象，是因為上實驗課前有在樓梯間裏遇到過，塗小圓激動地在她耳邊嚷著帥死了，擦肩而過的時候，對方衝她們擠了下眼，對此，席凝覺得異常尷尬，所以還有印象。
席凝拿著傘緩步穿過人群，靠近孔念溪身後的時候，那男生站在邊上還沒走。
她本就緩慢的步伐更慢了些，幾乎變成了蝸牛爬，但到底隻剩不到兩米的距離，拖不了多久，就走到近前。
孔念溪低頭安靜盯著手機，隻有旁邊男生一直在講話，不時探頭湊近，似乎想看她的手機界麵，孔念溪往旁邊挪了挪，揚起的側臉十分冷淡。
席凝頓了頓，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下意識側身，就見席牧在遠處張牙舞爪的，一手指著那男生，一手比劃著抹脖子、趕走的手勢，還對她念口型，明顯是“把柄”兩個字。
“……”
這家夥怎麽那麽像個猴子？而且，是在威脅並指揮她嗎？
席凝瞬間就來了脾氣，隻是還沒來得及做反應，眼角餘光就瞧見前麵距她半米遠的孔念溪轉過身來，目光直直撞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對，孔念溪明顯愣了一下，眼底滿是驚訝。
一秒、兩秒，氣氛凝固的時間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如果不是離得太近，目標又太過明顯，她很想直接從兩人身旁掠過去。
直到眼鏡男也好奇回頭看過來，席凝一咬牙，幹脆利落地把傘遞到孔念溪麵前：“需要傘嗎？”
看著是來主動送傘的，可語氣在外人聽起來卻有股子“你愛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的……傲嬌味兒。
再加上席凝此刻這幅模樣，明顯是默默在兩人身後站了有一會兒了，聯係在一起，就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孔念溪眼底的訝異慢慢消失，變成一種別有深意的淺笑。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語氣輕柔夾著些許歡喜。
席凝原本等著對方拒絕或是接了傘後就直接走人，沒想到會被拋來這樣的問題，頓時懵住，不過想想，也確實是過來找她的，便點頭應下。
“那我們走把~”
孔念溪腳尖一點，親昵地挽住席凝的手臂，拉著她掠過眼鏡男，直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