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上好，現在是上午五點五十分，天氣……”
清晨，被手機鬧鍾的溫柔提示聲喚醒，席凝起身拉開床簾，翻身下床。
宿舍內很安靜，其他人都還沒有起床的跡象，玻璃推拉門外的天色一片漆黑，比以往這個時候都陰沉不少。
洗漱完畢後，記著剛剛播報裏的降雨率，她拿了把傘塞進包裏，離開了宿舍。
路過隔壁房門緊閉的宿舍時，介於塗小圓早上的起床氣和賴床慣性，她直接掠過了。
蘇玉期因為不習慣集體宿舍，就在學校外租了房子自個兒住。
右耳塞上耳機，放了首醒神的音樂，席凝獨自下樓。
通往教學樓的路上冷冷清清，還沒多少學生，頭頂的天色依舊灰蒙，卻比剛起床時亮堂許多，至少走在路上能看得清人臉。
“喂~能幫個忙嗎？”
略微沙啞的少女聲線帶著幾分嬌懶的味道，聽著有些耳熟，席凝遲疑地停下腳步。
此刻她站在小路的邊沿，左側五米外一牆之隔便是校外的大馬路，隔著一條灌木綠化帶，透過稀疏的樹葉枝椏，她看到了橫坐在一人多高矮牆上的孔念溪。
對方沒穿校服，私服寬鬆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纖細的皓腕，手指細長白如蔥玉，輕輕扣在身下的石牆上，少女瘦削的肩膀在清晨的寒光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從上麵掉下來。
有輕微恐高的席凝下意識心頭一緊，蹙起了眉。
學校附近有條商業街，網吧、台球館、影院ktv……以及大小飯店一條龍，專為附近幾個學校的學生服務，席凝經常會在靠近女生宿舍的這麵牆上，看到清晨翻.牆回來的女生。
隻是撞見孔念溪還是第一次，可能是以前沒注意，又或者說，被她叫住是第一次。
不過，對方可能並不是叫她的，這條路上此時也並非隻有她一個人，而且……她們也不熟。
回頭看了眼，果然，斜後方不遠處一個背斜挎包的男生也正望向孔念溪。
“溪姐！昨晚又跟姐妹出去嗨了？”
席凝收回目光，繼續走自己的路。
還好沒自作多情……
“席同學？”
聽到噗嗤一聲輕笑，被點了名的席凝微頓，有些訝異地側身抬頭。
孔念溪正直直看向她，唇角勾起，上翹的眼尾噙著笑意，抬手指了指下麵：“有點高，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席凝先是一怔，目光隨著她單手脫離抬起的動作，眉心又皺緊了幾分。
大概是自身恐高的原因，她見到別人處在高處便會跟著緊張。
而且…夜不歸宿，私自翻牆離校什麽的，在席凝的潛意識裏可不是什麽好的行為。
“她一個女孩子，還是我幫你吧溪姐。”挎包男上前一步笑嘻嘻說道。
孔念溪側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弧度微斂，擺手打發：“你走開，就是要女孩子。”
挎包男邁出去的腿又收回來，摸著頭嬉皮笑臉“哦”了一聲，好奇地看了席凝一眼，跑開了。
直到男生走遠，席凝紮在原地頓了兩秒，迎著孔念溪的目光來到牆下。
“要……怎麽幫你？”
牆角下雜草稀疏的平坦土地，完全沒有可以用來墊腳的東西。
孔念溪眨了下眼睛，視線落在站在底下抬頭望向自己的女生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高個女生的特質，一般女生多少都能穿出些甜美感的短裙製服，到席凝身上卻給人一種英氣十足的感覺，尤其是那偏西裝式製服上衣下優越的直角肩，讓她莫名有種很想靠上去試試的想法。
“……”
呼吸一滯，舌尖猛然抵住上齶，她有點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到。
因為昨晚熬了通宵，所以現在腦袋還不夠清醒嗎？
但是，想到昨天晚自習席凝送來的奶茶……
抬手將理了理棕色的長發，孔念溪舔了舔唇，嘴角弧度擴大：“一會兒如果我沒站穩，你扶我一下就好。”
席凝擰眉打量了眼牆身高度，不是很高，但直接跳下來也會有不小心受傷的風險。
雖然孔念溪在開學時就上了她敬而遠之的“黑名單”，可好歹也是同學，她們之間又沒有什麽仇怨，既然選擇幫忙，這種事情自然要確保安全。
“我會在下麵接住你。”
席凝走近幾步，張開了雙臂，站在下麵仰起頭，麵上沒多餘表情，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卻語氣篤定。
坐在牆頭上的孔念溪一愣：“啊？”
席凝低頭看了眼時間，微抿下唇。
她已經耽誤了五分鍾，按照正常的步速，扣掉路上花費的時間，再遲一點到教室，就完不成早自習的聽力練習計劃了。
“可以快點嗎？”她淡聲催促道。
孔念溪朝席凝展開的懷抱裏瞄了眼，心口沒來由地突跳了一下。
細白的指尖摩挲了下衣角，她雙臂輕輕施力，輕盈熟練地向下一躍，落進一個比預想更溫暖柔軟的懷抱。
被穩穩的接住，有種意外的安全感。
席凝稍退了半步緩解慣性衝擊力，對方很輕，這種高度她承擔起來沒什麽問題。
隻是剛剛呼吸相抵，身體接觸的瞬間，一抹溫潤不經意貼著她的臉頰滑過，酥麻，輕軟。
她摟在孔念溪腰上的手頓時一僵，微微睜大了眼睛。
“溪姐你墨跡啥呢，以前分分鍾跳下去，怎麽這次還要人幫啊……媽呀！”
這時一個男生從牆.外爬上來，探出半個身子，見到下麵抱著一起的兩人，驚得鬼叫了一聲。
席凝回過神，發現孔念溪還趴在她身上，便徑自向後退了一大步，拉開距離。
溫暖的體溫抽離，孔念溪站直身子，拽了拽有些淩亂的衣服，鮮豔的紅色指甲穿過長發，別起耳側的亂發：“謝謝，你……”
“不客氣。”席凝打斷她，抬眸看了眼牆頭上男生目瞪口呆的臉，朝孔念溪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隱約還傳來聲音，但她步伐很快，沒再回頭。
.
距離早讀結束還剩最後十分鍾，教室裏的讀書聲已經斷了氣，稀稀拉拉倒了一片，都等著打下課鈴吃飯。
席凝勾完最後一道聽力題，取下耳機，旁邊空著座椅被拉開，塗小圓從後排走過來，一屁股坐下。
“嗚嗚.……拽拽怎麽還沒回消息呀，我今早想吃那家杭州小籠包~”
托了蘇玉期走讀的福，席凝和塗小圓不用再吃學校食堂難吃到死的早餐，全靠她在校外帶飯投喂。
“大概是有事情耽誤了吧。”席凝合上筆帽，側頭看著她說。
“噗，凝凝，你這……哈哈哈，早上起來口紅沒畫好嗎？”
塗小圓看到她的臉忽然捶桌大笑，席凝愣了愣，拿出鏡子一照，腦子裏霎時“嗡”的一聲，臉色漲紅。
——從唇角到臉頰，一條雖然淡卻很明顯的口紅印正掛在她白皙的臉上。
這當然不可能是她的，她沒有大早上就化妝的習慣，那隻能是……
其實不太能明白孔念溪為何熬了一宿通宵，從網吧出來還要順手補個唇妝。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想到這口紅印在自己臉上留了一個早自習，席凝瞬間血液逆流，心跳如鼓，拿著紙巾猛擦的手都在發抖。
邊上的塗小圓又笑了一陣，被席凝冷冷地瞥了兩眼才止住。
為了轉移這尷尬的氣氛，席凝拿起手機準備再給蘇玉期發幾條消息，卻看到了席牧的頭像突然彈在最前麵。
【席牧：菩薩保佑！昨晚的奶茶怎麽樣？沒被丟掉吧？】
席凝正心情不爽，咬著唇回複他。
【席凝：為什麽要被丟掉？】
【席牧：！那她就是接受了嗎？啊啊啊！！】
完全無法理解對方那顆怦怦亂跳的少男心，更對他溢出屏的激動也有些無語，不就是一杯奶茶嗎？
而且對方根本就不知道是他送的，吃力不討好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席凝：她以為是我送的。】
認為至少潑了對方一盆冷水，沒想到席牧的回複看起來更興奮了。
【席牧：那也好啊！姐你是不是和她變得更親了？】
席凝：“……”
“拽拽有回複了嗎？”
塗小圓突然把臉湊了過來壓在我肩上，席凝手往懷裏一收，連忙把手機放下去：“唔，還沒有。”
注意到她刻意的躲避，塗小圓立馬鬼精靈地挑起眉尾：“.……凝凝你有情況呀，跟誰發什麽見不得光的消息呢？”
“咳……”席凝別過臉，清了清嗓子，準備找個話題糊弄過去，右臂忽然被她一摟：“啊，好餓，我也好想吃翡翠湯包！”
塗小圓望著前門的方向羨慕地嚎了一嗓子。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外班的男生正光明正大地從前門走進來，把某連鎖包子鋪的包裝袋往孔念溪空著的課桌上一放，又轉身出去了。
孔念溪早自習並沒有來，因為隻隔了兩排，席凝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的桌麵，那課桌上除了這袋包子外，還有幾個麵包和兩瓶奶，以及幾根棒棒糖。
“是隔壁班的體育生，他還沒放棄呢。”
“今天怎麽紮堆送早餐？有點修羅場啊。”
“什麽修羅場，麵包是男閨蜜送的，糖和牛奶是一個女生放的，我都看到了。”
“雖說孔很親和，但是和那麽多男生關係都不錯，是不是有點__啊？”
聽到旁邊同學的小聲八卦，席凝下意識想到了慫貨席牧，這麽多競爭者，短暫地為他默哀了一秒，也僅僅是一秒。
關於席牧暗戀孔念溪這件事，她其實一直都沒放在心上，席凝太了解自己的雙胞胎弟弟了，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麽都是三分熱度，雖然追女孩是第一次，但也大概幾率是一時起興，最後肯定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