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隻要我在
白天時候清澈透明的河水,到了晚上變得十分幽暗,尤其是某些河底深處,湍流甚急,哪怕是經驗最老到的漁夫,也很少敢在這種時候下水。
這種金紅色毛發的變異老鼠雖然不太畏水,但十幾米寬的急流河麵,它們也一時沒有辦法。
零星幾十隻迫於某種命令跳入河中,也隻撲騰出幾朵水花,瞬間就被衝得不見蹤影。
河心小島上的一百多名村民暫時安全了。
“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麽了!老子我活了幾十年都沒見過這種怪事!”
“那個會放電的小子呢?怎麽不見了,不會就這麽丟下我們逃了吧!”
“我的手,唉喲……有沒有人帶了藥和紗布出來,給我包紮一下吧……”
“嗚嗚嗚,媽媽,媽媽你在哪裏……”
歎息聲,低泣聲,叫罵聲,猜忌聲,此起彼伏,人們逃跑時候緊繃在腦海裏的那根弦一旦放鬆下來,各種被壓抑的情緒就會統統爆發。
確認楊示把橋破壞後鼠群暫時過不來,梁子瞳輕舒了一口氣。
而後,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在麵前哭泣著,他便走了過去,張了張口,正想安慰一番,突然人群裏衝出一個中年婦女,把小女孩拽入懷中,先是用警惕而又畏懼的眼神掃視了梁子瞳一番,而後才輕輕拍著小女孩後背,顫聲說道:“媽媽在這裏……別怕……”
梁子瞳伸出去的手尷尬地停在了空中,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村民們這十二年來對自己的恐懼和厭惡,早已成為他們根植於內心伸出的習慣,哪怕剛才自己剛才也算是救了他們的性命。
人的成見就是這樣,一旦生成,就很難消除掉。
不過,梁子瞳早已不在意村裏人的目光和想法。
他轉過身去,牽起妹妹的手,兩人一起蹲坐在地上。
遠遠望著對岸不時傳出的雷鳴電光,他知道,那個白癡大哥還在努力救著其他被困的村民。
“哥哥,小二哥哥和靜姐姐不會有事吧?”
“放心,”梁子瞳寬慰道:“他們可都是超級厲害的異能者,那些臭老鼠肯定打不過他們!”
“嗯!靜姐姐剛才走的時候跟我說,哥哥你和他們一樣很厲害呢,那以後你也要像他們一樣,天天保護子玲哦。”
“真是個麻煩的小鬼……不用等以後呀,哥哥現在不就在保護你了嘛……”
對岸鼠群傳來的吱叫聲越來越大,梁子玲聽得有些害怕,又往梁子瞳身上緊靠了幾分,喃喃道:“哥哥真好……”
梁子瞳苦笑著搖了搖頭,用另一邊手摸了摸妹妹的頭發,眼神裏滿是憐愛和堅定。
隻要我在,就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快看!那些老鼠在幹嘛!”
“天哪!”
村民們的驚呼聲打斷了梁子瞳的思緒。
他循聲望去,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原本在河岸邊四處亂竄的鼠群像是聽到了什麽新的指令,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成群結隊地跳入河中!
一開始,跳入河裏的老鼠都會被河水衝走,但架不住它們數量極多,跳落的範圍又非常集中,沒過幾分鍾,河水就變得如小溪流般緩平。
那些老鼠竟然在拿自己的身體去填河!
“大家快往後退!”村長揮動著拐杖,神情急切地喊道。
河岸與小島之間,漸漸浮現出一小塊由鼠群填出來的金紅色“土地”,緊接著這土地迅速擴大,猶如一條金紅色的絲帶,將兩者重新連接了起來!
另一邊本來沒有木橋相連的河岸上,另一波鼠群也依樣畫葫蘆,同樣搭起了一條“鼠橋”。
踏著由數以萬計同伴屍體填出來的兩條“橋”,鼠群蜂擁而上,呈半圓狀圍住了島上的100多個村民。
村民們揮動著手裏沾著毒素的棍棒,想要像剛才那樣驅趕鼠群。
但這些老鼠滿目通紅,吱吱瘋叫,仿佛已經對梁子瞳的毒素失去了畏懼感,幾個村民一不小心就被衝近身旁的老鼠撕下幾塊血肉,痛得他們嚎啕大叫。
光靠這些村民,擋不住鼠群!
村長隻好望著梁子瞳,眼神裏滿是懇求的意味:“子瞳,想想辦法吧……”
“不行!”梁子玲跳了出來,張開雙手擋在哥哥麵前:“我哥哥生病了!剛才小二哥哥說過,他不能再用那種能力了!”
人在恐慌之中,總是會下意識地抓著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死不放手。
上島的時候,梁子瞳用毒霧殺死成片老鼠的表現也被村民們看在眼裏。
楊示離去之後,梁子瞳便是此間唯一的異能者,也是唯一能阻擋鼠群的那根救命稻草!
“子瞳,以前是我們不對,求你快出手解決這些老鼠吧!”
“就是,你好歹也是我們村裏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呀!”
“你該不會在裝病吧,剛才還生龍活虎的。”
“哼,我看你就是對我們村還懷恨在心,故意報複吧……要不你也學那個外來的小子一樣,丟下我們逃走唄!”
村民們一邊說著些或是哀求,或是惡毒的話,一邊卻爭先恐後地往梁子瞳身後那一小塊空地擠去。
“你們不要再逼我哥哥了……不要……”
梁子玲被一眾村民擠來擠去,急得小臉通紅,鬥大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
“不想死的,就別亂動!”
梁子瞳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村長,甚至還看了看剛才自己想要安慰的小女孩,最終麵色歸於平靜,聲音低沉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把妹妹拉到自己身後,轉而麵向鼠群,忍著體內傳來的炙熱劇痛,重新凝聚起兩團毒霧,揮動之間,瞬間帶走了好幾波鼠群的性命,稍稍止住了它們的衝勢。
這些村民平時對自己白眼相加,他有一千個理由可以不理會他們的請求,但他沒辦法不顧及妹妹和有恩於自己的村長的安全。
還是隻能出手!
可他畢竟內傷極為嚴重,不到兩分鍾,他的喘氣聲音越來越重,動作也越來越緩慢,瘦弱的身子在風中晃動,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這樣的梁子瞳,就連小孩子也能看出他身體確實有問題了,那些剛才還說著他“裝病”的聲音漸漸地都消了下去。
望著在鼠群裏吃力搏鬥的瘦小身影,老村長心疼萬分,渾濁的雙眼裏滿是懊悔之色。
他是對自己剛才提出讓梁子瞳保護村民的要求感到懊悔。
在梁子瞳兄妹被生母拋棄,最需要被照顧的時候,是這條村子所有的村民表決將他們除了名。
兩相對比之下,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是多麽過分的一個要求呀!
梁子瞳不知道村長心中所念所想,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無窮無盡的鼠群上。
他對毒霧的控製越來越精準,釋放出來的毒素也越來越多,麵積不大的小島上,沒幾分鍾便堆積起了厚厚的一層老鼠屍體。
然而,他終究隻是一個12歲的孩子,巨量的毒素持續衝刷著他那早已不堪重負的經絡,火燒般的劇痛自內而發,每一次舉手抬足都像是撕裂肌肉般難受。
他的動作無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他的出手頻率慢一分,鼠群的包圍就嚴密一分。
一百來個村民很快就被逼到了小島另一邊的邊緣,再往後退,就是滔滔河水!
換作平時,小島邊緣與河麵的高差不過兩米,水性好的村民縱身一跳跳進河裏,順著河流就能遊出鼠群包圍圈。
但此時,因為兩座“鼠橋”攔腰截斷了小河,使河水流速變緩,所以數以萬計的老鼠得以在河麵上安全地遊動,仿佛給河麵蓋上了一層金黃色的毛毯一般,密集得令人心底生寒!
若是有誰真的跳進河裏,四下無處著力之時被鼠群圍攻,怕是連基礎得遊泳動作都保持不住,又怎能逃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