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融匯
14日上午,薩拉戈薩俱樂部康薩斯訓練基地東側一號場地,中國隊的訓練正在進行。
經過一夜的休息,球員們的精神狀態都不錯,沒有那種特別明顯的萎靡狀,用餐、訓練、著裝等環節都隨處可聞歡笑聲,中國隊戰前的心態相對輕鬆,沒有因為強大的對手而扭曲變形。
下午四點就是正式比賽,所以中國隊今天上午的訓練顯得相對輕鬆,沒有大運動量的對抗訓練,只是簡單的傳控配合練習、定位球戰術、射門練習,當然,還有點球專項練習。
聽著球員們不時在訓練中發出的歡快笑聲,站在場邊的呂居仁埋頭在筆記本上記錄著相關要點,本子上有針對與阿根廷比賽的訓練計劃,附后的註釋里詳細記錄著球隊陣型變化與球員表現,密密麻麻的字體勾勒出了呂居仁這名本土教練嚴謹的個性。
抵達薩拉戈薩以後,球隊的訓練內容全部是針對阿根廷的特點所制定,核心內容就是加強逼搶,第一時間打亂對手的傳遞節奏;
從訓練效果來看,球員們執行戰術意圖比較堅決,但呂居仁的內心還是不夠確定,真正面對著對手這種強大的控球優勢,中國隊的戰術企圖到底能夠實現幾分,具體說就是中國隊這種犧牲體能的瘋搶方式能夠持續多久。
以往的中國隊在面對技術型強隊時採用這種圍搶方式的時候,往往到了下半場,再也跑不動的中國球員只能任由對手宰割;
而這支年輕的中國隊經過長期系統科學的體能儲備,同時伴著幾場激烈惡戰的鍛煉,體能狀況已經有了較大提升,開始有意識分配體能的中國球員,擁有了堅持整場比賽的自信與實力。
但這是與對手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像伊朗、韓國和日本這種亞洲級別的球隊,憑藉出眾的身體素質與拼搶意識,還能勉強對抗,面對捷克這種簡潔的歐洲球隊,也還能夠堅持;
面對西班牙這種拉丁打法球隊,中國隊的劣勢一覽無餘,而即將面對的阿根廷,踢著最純粹的南美技術流足球,中國隊又該作何打算?
不拼不搶的投降做法不可取,而一棍子似的死拚死搶又太魯莽,對於弱隊來說,如何協調好拼與不拼之間的矛盾,就成為了在與強隊的比賽中有所作為的關鍵所在。
呂居仁有自己的想法,他堅決抵制國家隊那種盲目的瘋狗踢法,他的球隊必須有所作為,哪怕技術與意識均不如對手,但必須在精神品質層面上贏得對手的尊重;
他明白衛冕冠軍阿根廷隊的實力,他也不指望球隊能夠再次上演奇迹,他只是想以一種體面的方式離開。
這兩天針對性的強化訓練中,有一點他一直沒有提,那就是關於球員們的紅黃牌問題。
其實技不如人的中國球員在面對歐美強隊時,很多時候只能以中國功夫式的粗暴動作阻止對手的進攻,而這支國青隊從亞青賽以來就飽受著紅黃牌之苦;
進入世青賽正賽以來,小組賽混亂的吃牌狀況在進入淘汰賽以後已被洗凈,在與日本的第一場淘汰賽中,馬抗再次吃到一張黃牌;
世青賽的紅黃牌規定是累計兩張黃牌停賽一場,得紅牌一張禁賽兩場,對於屢教不改的中國隊來說,這種非戰鬥性減員是最大的威脅。
教練組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覺得應該專門針對這個問題進行強調,但同時他們也意識到,意外闖入八強的中國隊是一支安全感嚴重缺乏的球隊;
照牌面的實力,他們無法確定能走到哪一步,或許歸期就在明天,如果畏首畏尾的話;
他們不敢奢望半決賽,只能鼓動球員們放手一搏,而此刻強調注意得牌之類的問題,這無異於自廢武功。
「老呂。」從遠處走了過來的王朋輕聲問著。
呂居仁沒有抬頭,「嗯」了一聲回應后問了一句:「曾德的情況怎麼樣了?」
「恢復情況還算理想,上場的話應、應該沒問題了。」王朋剛從醫院看望曾德回來。
西班牙當地醫生的診斷還是建議再觀察兩天,確定無礙之後再正式簽發康複診斷書,而王朋知道現在緊張的人員狀況下又是面對強敵,主力門將便成為了呂居仁期待的頭號目標。
呂居仁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猶豫,多少也理解了現狀,唯有恨恨地咬了咬牙,繼續寫道。
儘管很渴望曾德在與阿根廷的比賽中復出,但這與賽前強不強調紅黃牌問題可不是一個概念,賽前強調紅黃牌是當務之急,而刻意迴避則成為了一種靈活的權宜之計;
面對阿根廷派上主力門將,是一種增強保險係數的做法,但這是以曾德的健康會受到威脅為代價,這可是以這名年輕門將的未來為賭注,代價太大。
「足協那邊有什麼行動?」本來就沒有對曾德的出場抱有太多的想法,此刻得到確定答覆后,呂居仁也就死心了,將話題轉移開。
「剛與高副聯繫過了,他說不想過多打擾我們的訓練,賽前就不特意過來動員,希望我們放鬆心態,踢出自己的風格與水平就可以了。」王朋應道。
呂居仁輕蔑一笑道:「看來沈頭他們還是沒對我們抱太大信心,哼。」
王朋看著他問道:「那麼老呂,你怎麼看這場比賽?這兩天的訓練安排針對性非常強,你的決心不小啊!」
呂居仁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來到這裡了,就好好用心踢一場,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王朋望向遠處在歡快地玩著網式足球的球員們,平靜說道:「我相信他們可以創造歷史,就像,我永遠相信你一樣,老呂。」
說完,轉頭望向他,伸出了右手。
呂居仁伸出右掌,有力地拍了一下老友的手掌,清晰地發出了一聲「啪」,望向半空中的一輪旭日,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也相信。」
朱立業迎著對面踢過來的皮球,利用左腳腳面輕巧地一帶,皮球聽話地調整到右前方,右腳向上收起,利用右大腿腿面一墊,皮球抵達頭頂的位置,他輕輕一甩頭,皮球擺渡到了中路;
中路的羅冼瞅個真切,一個倒鉤直接將皮球踢過了對面,隨著皮球飛出界外,帶隊訓練的潘軍吹響了收操的哨聲,中國隊結束了今天的訓練。
羅冼已經確定自己進入18人大名單,相對於上一場的名單之外的鬱悶已經有了很大改觀,在馬抗復出以後牢牢佔據單前鋒的客觀形勢下,孫辛吉和羅冼兩名正選前鋒的競爭就主要集中在進入18人名單;
球隊在確立了邊路戰術后,高中鋒孫辛吉比快馬羅冼佔有優勢,心高氣傲的羅冼認清形勢后也只能苦苦等待機會的出現,大大咧咧的他也認真總結了自己的許多不足,在平常的訓練中收斂了不少;
也許是感受到他的變化,呂居仁將他列進了與阿根廷的替補名單,開心的羅冼在訓練中表現得更積極,好表現的性格還是忍不住出來透了透氣,一個誇張的倒鉤又引來了眾人的非議。
「他媽的,你以為是玩室內五人制呀,還倒鉤呢!」死對頭趙悅分到了他的對面,看著他嘩眾取寵的狐狸尾巴忍不住又露了出來,抓住機會狠狠數落著。
「鳥毛大月子,緊張條毛啊,本來就是玩玩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嘛。」羅冼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不對,但一看是自己的對頭,心中就是不服他的教訓,硬著頭皮也要杠他一下。
「大賽當前,還是不要搞這種高難度動作,難保沒個啥意外的。」穩重的宋敏不認可這種大動作,溫和的語氣中蘊含著勸阻的意味。
「娘嬉皮的,正經還沒幾天呢,一進入名單馬上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想活了是吧。」劉利是個急性子,他的語氣就沒有副隊長那種溫和了。
「其實也沒什麼呢,練了一個早上,身體也活動開啦,倒倒鉤也沒什麼大問題。」張暢是唯一一個出聲為他辯護的人,說完還特意朝他眨了眨眼,羅冼頗感欣慰地朝他吐了吐舌頭。
一眾人等有相互開玩笑的、有互相打掩護的,以往那種分裂的氣息淡了不少,團隊的氣息多了幾分。
結束訓練的最後一環是隊員集體慢跑,一來放鬆緊繃的身體,提升柔韌性,二來也是方便球員交流訓練心得。
羅冼慢慢地落在了大部隊後面,孤單落寞的身影一如曾經的自己,龍天十分理解他現在的心情,於是便自覺放慢了腳步,逐漸靠近他,安慰道:「冼,還好嗎?」
羅冼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神經大條的羅冼並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看著剛入隊時處境不如自己的龍天現在混得風生水起,而自己卻日漸沉淪,現在已經淪落到為進入18人名單而開心的地步,他實在有點不是滋味。
「咦,剛才還開開心心地玩著倒鉤,咋一見我就話也不想說了啊?呵呵,冼,你這可不對哦!」龍天努力以戲謔的語氣勾起他的談話慾望。
羅冼苦笑著:「天,你要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
龍天聽出了他話中的酸楚味道,寬慰道:「冼,你別自暴自棄啊,你一直都很有自信的呀,現在這種垂頭喪氣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你!」
「沒、沒機會了,哎!」羅冼已經到了最低谷,極其悲觀地看待著自己和球隊的未來。
「你扯**蛋!教練安排你進18人大名單,不就是預設著利用你的速度突進的方案嘛,這不是機會是啥?」聲音從旁邊傳來,是馬抗。
他的話很中肯,而且從他口中說出的激勵話語顯得很有力量,羅冼不自信地看著他,若有所思。
龍天一看他有所觸動,馬上接話道:「是啊、是啊,人家馬五爺(馬抗自從單場五球的壯舉過後,在球隊中便有了『五爺』的外號)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他說你有機會就一定有機會!」
馬抗一看他發獃就知道自己的話湊效了,特意朝龍天使了個眼色后,拋下一句話就向前跑開了:「天還沒塌下來呢,好好表現才是王道,到時上場要是還發獃,那才是真的天塌呢!」
看著馬抗遠去的背影,羅冼凝望了兩秒鐘后,望著龍天說道:「我、我,真的還有機會嗎?」
「有,當然有了,你剛才沒有聽見馬抗說嗎,要好好表現。」
「哦,那我怎麼才能表現好一點呢?」
「嗯,如果你上場的話,馬抗給你做球的機會很多,你得跑快點去接應。」
「跑快點是吧,那我現在就跑!」剛一說完,羅冼撒腿就往前跑,還不停地向後向龍天做鬼臉,「追不上我的話,中午回賓館你請我喝水,嘿嘿!」
一看他那種不正經的習氣又來了,龍天知道他的心情恢復了不少,於是便放心地跟著追了上去,伴著回應:「哼,你居然敢搶跑,等我追上不滅了你才怪呢!」
「切,飛毛腿,我已經到宇宙啦,你追不上的了,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