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餘音
在上一屆的荷蘭世青賽中，中國隊在第一場小組賽就遭遇了歐青賽冠軍土耳其隊，當時憑藉趙旭日最後時刻的世界盃，2:1取勝對手；
時隔兩年，中國隊再次奉上了相同的比分，而這一次的進程更曲折更跌宕起伏，氣氛也更詭異。
逆轉的經典場次不少，遠的有1954年世界盃上的永恆的「伯爾尼奇迹」，近的也有2005年歐冠決賽上利物浦的絕地大反擊，但要論經典與不可思議的程度，這場青年隊賽事註定要寫入史冊：
全場比賽3個進球全部出自失利方，買一送二，這筆生意絕對虧大；
3個進球全部出現在比賽最後10分鐘，最後2個進球竟然出現在了比賽結束前的40秒以內，獲勝方從扳平到反超僅耗時35秒。
與這場比賽氣氛比較類似的就是在之後的2008年歐洲杯上，克羅埃西亞119分鐘進球，土耳其122分鐘扳平，窒息的感覺彷彿在一瞬間關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
極其艱難地，這支殘破的「中國二隊」創造了一場偉大的比賽，但在終場哨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們卻絲毫沒有興奮之情，擔憂的情緒寫滿了整張臉，所有的根源就在於龍天的倒地；
卡盧達踹人的動作很明顯，彷彿要將對手的心臟挖出來一樣，大家全都擁了過去，隊醫很快便進入場內進行緊急救助，一雙雙關注的眼神布滿了龍天的四周；
孫辛吉火大，想衝過去教訓發獃的卡盧達，宋敏一把拉住他，指著混亂地圍攻主裁判的捷克球員說道：「算了，比賽已經結束了，讓他們癲去吧，自然會有人收拾她們，先看看龍天的傷勢吧。」
這句中肯的話點出了事情的關鍵之處，孫辛吉冷靜了下來，急切地關注著躺在擔架上的龍天的傷情。
龍天在球隊中的人緣好，除了曹林和章容那種自以為是的小心眼之外，大家基本上都很喜歡這個來自廣西的小個子，樸實、真誠、激情，他那種在比賽中拼盡全力的勇猛作風讓人欽佩的同時也大感憐惜：這孩子，真不要命！
亞青賽最後時刻面對韓國的那場比賽，正是有了龍天這種拚命三郎的頑強作風，才硬生生將球隊從死亡的深淵拉了出來，大家很感動的同時，也在慢慢接受他；
而這場對捷克的比賽，龍天受制於球隊氛圍，整場比賽都很安靜，但在比賽最後階段突然的奮起，又一次挽救了球隊；
這一次更是徹底折服了隊友和教練，最後時刻突遭毒腳，真正讓所有的人都在為他牽挂，忘記了慶祝一場奇迹之戰的誕生。
球隊的陣容已經夠殘破了，如今龍天這個強勁的生力軍剛踢出狀態，又被廢的話，球隊就更步履維艱了。
卡盧達踩踏的位置位於肚臍眼附近，正好是身上缺少肋骨保護的柔軟部位，當時倒在地上的龍天在完成一次緊張的鏟人動作以後，全身正處於短暫的放鬆狀態下；
而對手的這記報復性質的一踢可謂力道十足，龍天感覺胃都給踩穿了，突然升起的劇痛讓他自然地蜷了起來，身體完全展不開，腦海中是那種開膛破肚的畫面，他的內心浮起一種恐懼之情。
隊醫尤宏看清楚情況后，安慰議論紛紛的眾人道：「沒事，大家不用擔心，龍天只是腹部突然受到外部的刺激，瞬間生成的疼痛感過於強烈所致。」
在隊醫熟練的按摩推拿過後，龍天來自腹部的痛感開始消退，慢慢張開眼睛環視四周，看著一雙雙關切的眼睛，他有點感動。
王朋關心地問道：「龍天，你舒服一點了嗎？」
身旁的呂居仁也關切的望著他，沒有言語。大家見龍天的反應也漸漸正常起來，紛紛三言兩語地問候著。
羅冼最急，早就蹲在地上，慢慢將他扶著坐在了地上，這時忍不住問道：「天，你還好嗎？」
朱立業激動起來了：「龍天，你果然厲害。」
「是啊，太牛了！」
「呵呵，居然能逼出這麼遠個烏龍球來，真服了！」
史亦明也半蹲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沒事就好，多虧有你，辛苦了。」
聽著大家的溢美之辭，龍天很開心，剛想簡單回應幾句話語，肚子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感，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眾人剛放鬆下來的心又緊繃了起來，尤宏也開始阻止大家過多的打擾：「大家讓龍天安靜一會，讓他緩一緩。」
安排助手將他小心翼翼地抬到擔架上，平躺著。
剛準備往場外抬去，龍天朝尤宏舉起了小臂，似乎有話說，尤宏望著他，關注他的反應。
龍天雙手將球衣掀起，抬頭望向裸露了出來的腹部，一處鮮紅的斑塊痕迹十分明顯，嘴裡的話噴涌而出：「喔頂你個肺哦！」
眾人還以為他還有什麼重要事交代，想不到脫口而出一句口頭禪，都被逗樂了，錢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宋敏笑著說道：「可以『粗』口成章了，那就是沒事嘍，呵呵。」
龍天摸了摸肚子：「個卵仔，狠個馬去！」這話說得有點像川話，大家又笑了起來，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
龍天在擔架上坐了起來，作勢要下地走動，尤宏不同意，龍天笑著懇求道：「尤醫，我現在沒事了，就讓我走動放鬆一下吧，要不再躺的話，腸子就得打結了。」
「是啊，尤醫，他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就讓他自由活動一下吧。」
「這小子屁股長芽了，躺不得呀，哈哈！」眾人看著龍天又恢復了活潑的精神，確定他沒事，也紛紛向隊醫求情。
呂居仁看了他兩眼后，向尤宏說道：「啊尤，沒事的，讓他跟大家一起慶祝吧。」
主帥開口了，尤宏也不再堅持初衷，但還是細緻查看了龍天的傷勢，認真交代道：「回去之後還是得到醫院給你拍張Ｘ光才得，看看胃有沒有事。等下注意點動作，腰別亂扭！」
龍天連連點頭，從擔架上下來後站穩，眾人一陣歡呼。
捷克那邊的混亂剛剛得到平息，球員慢慢散去，而中國隊這邊的歡慶才剛開始。
這是一場已經放棄的比賽，儘管在賽前還是有一半的出線機率，也不算小概率事件；
但在當前陣容殘缺，而且幾大主將缺失的情況下，要取勝是難過於登天的事，歐洲老三也處心積慮的算計著他們；
內外形勢一疊加，士氣低落到谷底的中國隊絕無可能取勝，少輸當贏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打架事件發生之後，總局的一番嚴厲懲處過後，自足協以下的態度來個180度改變，領導不過問、媒體不報導，這支球隊就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狗一樣落魄地踏上了征程。
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能夠堅持到最後，奇迹般地戰勝了一支歐洲球隊，這已經不是一場簡單的勝利能夠涵括，這是一場融入血性里的榮譽之戰。
中國足球，已經多年沒有如此揚眉吐氣，在全世界的面前。
場上場下的球員全部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委屈、誤會、激動、自豪、無所畏懼，他們的所有情緒都複雜地攪拌在一塊，化成了一杯濃濃的雞尾酒，真切地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球場里一直沒有散去的中國觀眾此刻激動地揮舞中手中的五星紅旗，大聲嘶喊著；
而部分仍滯留在觀眾席上的馬德里當地球迷也向這群中國球員鼓起了掌，雖然他們踢得不好看，但這種堅持的精神徹底打動了上帝，感動了每一位深愛足球的人。
朱立業已經哭成了淚人，孫辛吉一把抱住他，眼眶更加濕潤，兩人都沒有說話，任由激動的淚水肆意流淌；
錢程緊握雙拳向天空慶祝，羅冼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個人又唱又跳的場景十分熱鬧；
張暢、李旭東和路雲開擁在一起歡慶，甘仁則撲向了區風，魯星搞怪地走起了MJ的太空滑步，馬抗更是誇張地跳起了機器舞，進一步引燃了歡慶的氣氛。
此前一直愁眉不展的史亦明，在看到這種歡快的場景，終於會心地笑了出來，看著旁邊的宋敏認真地說道：「阿敏，謝謝你！」
宋敏笑了笑：「呵呵，謝我幹嘛？」
史亦明也很奇怪突然冒出這句謝語，但在這激動的時刻，他的內心只剩下對隊友的感激話語，看了宋敏一眼，微笑著沒有答話。
宋敏看著他的眼睛，接道：「大史，我也謝謝你。」
史亦明把眼望向歡快的人群，繼續說道：「這裡的所有人都要感謝。」
隨後，拉著宋敏去招呼所有的隊友一起手拉著手，一起走向場邊，向著觀眾密集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向觀眾謝完以後，羅冼嚷了一句：「呂教練和王指導就在那裡，這個時候怎麼能放過他們！？」
這個提議很快便得到了隊友的響應，隊員像一群餓狼一樣撲向場邊站著的兩位教練，這意圖很明顯，多少有些報復的目的；
呂居仁跑得快，跑進了甬道，王朋跑在後面慢了兩步，被逮住，獨自享受被拋投的待遇。
慶祝足足持續了五分鐘，在賽場負責人的干涉下才慢慢散去，被放到地上的王朋已經被甩得七葷八素了；
他朝著隊員們惡狠狠地說道：「臭小子們，居然敢公報私仇啊，我記住你們了，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們！」
隊員們不為他的恫嚇所動，齊聲笑著說道：「謝-謝王指導！謝-謝呂教練！你們都辛苦了。」
王朋點了點頭，欣慰地回應著：「我們教練真正要感謝的是你們，感謝你們的努力為我們贏得了尊重與榮譽，帶來了希望，真的很感謝你們。」
「無論以後的路有多難走，只要有你們陪伴，我們都不會再害怕！真誠的謝謝，謝謝你們，小夥子們，你們都是好樣的，我以你們為榮！」
把眼望向錢程，「錢程，你的表現讓我很吃驚，你真的是超人，very good！」錢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王朋又關切望向龍天：「龍天，你的肚子沒事吧。」
看著龍天微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你又一次成為了關鍵先生，很好，繼續努力，加油！」
望向朱立業：「朱立業，不錯，我很欣賞你那種打死不認輸的拼勁，還有那股狡猾勁！」
掃了一遍環視四周的球員，繼續發表感言：「不管我們大家以前有多大的誤會，我希望通過這場比賽，能讓大家的心貼得更近一些。請大家記住這個道理，只要團結，就一定能創造奇迹！」
王朋朝大家伸出了右手，一隻只的手掌蓋了上去，正當眾人準備呼喊口號的時候，一隻大手蓋在了最上面：「這種時候怎麼少得了我，一起加油加油加油！」
原來是主教練呂居仁。
「人心齊，泰山移」，這是近段時間以來球隊人員最齊整的時候，這一聲聲的呼喊直透雲端。
在回去的路上，羅冼笑著問龍天：「天，你剛才喊那句是什麼話，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講過的，有點像我們四川話，呵呵。」
「哦，是桂柳話，跟西南地區這邊的話都挺像的，我們玉柴隊有個柳州仔，天天聽他講就學了兩句。」
「哦，這樣子啊。嘿嘿，你的肚子還痛嗎，要幫你按一下嗎？」
「好很多了，不用麻煩拉。」
「真的不用嗎？我的手法很好的哦，一摸一好！」
「你克絲！」
「泥課濕？又是柳州話啊，啥意思？啊，不行，你得教我講！」
「你克絲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