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碰頭

  看著本隊在國家隊和國青隊兩支代表本國足球現在與未來的隊伍中一統天下，朱庭和張耀昆拍了拍幾位小弟的肩膀，盡情地大笑著，無所顧忌，一口氣將杯里的啤酒喝完！

  目睹這些大哥關照小弟的親切舉動，龍天心裡一熱，感慨無限：「什麼時候，我們廣西也可以出一位國腳，讓我也體驗一次被照顧的感覺？」

  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廣西第一位準國腳，一種既尷尬又榮幸的感覺浮上心頭，他轉而又自我設想著，「阿威哥（李威振）的速度也不慢，技術和意識比我好多了，進國家隊只是時間問題。李金宇也沒什麼呀，只會『撿死雞』（撿便宜），創造機會的能力一點也不如阿威哥！有些人的眼睛就是有點瞎，唉！」

  正在遐想之際，羅冼滿臉氣憤地走了回來，通紅的臉頰不知是被啤酒染紅，還是盛怒之下臉龐充血。

  「怎麼了，冼？剛才不是開開心心地去給大哥們敬酒嗎，哪個鳥人惹你了？」龍天不解地問道。

  「他李金宇進個球有什麼能耐，不就是個哈薩克的垃圾隊嗎，囂張個毛呀？魯能又能個逼呀，他媽的韓彭還不如馬抗！史亦明個龜兒高興啥，他們魯能在我們隊中有誰可以進球？沒有我們創造點球，他進個卵球！？」

  羅冼與史亦明素有結怨，他如此的抓狂，肯定是遭到史亦明與俱樂部幾位隊友的聯合奚落。

  龍天細語安慰了幾句，他那憤懣鬱積的情緒稍稍緩解，最後才解恨似的說了一句：「看著吧，到世青賽等我進球以後，咯老子們全部給我shut-up！」

  宴會的最後一個環節是給隊員們發放紅包，以往在春節臨近時都會有這方面的內容，但今年的利市更貼近實際。

  今天是年廿六，再過四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球員們常年在外為國征戰，回家過年的機會很少，今年時機合適，能夠在年前齊聚一堂，而球員們連續在外奔波幾個月後，年節將至之際，對家的感覺也特別依戀，尤其是國青隊這幫大孩子。

  足協為了體現人性化管理，十分重視這一環節，一是營造濃郁的節日氛圍，提前向疲憊已極的球員拜年，二是活躍宴會現場氣氛，營建官民同樂的場景。

  男足發放紅包的負責人是他們的領隊玉少輝，女足是她們的楊依民領隊，而國青則是足協副主席高強和他們的領隊易忠一同負責。

  易忠捧著一個大碟，上面有序地盛著27個封包，高強走在前面，按紅包封面上的名字一個個發到相應的球員手中，每遞一個，其他球員或鼓掌，或吆喝，場面異常熱烈。

  當高強走到龍天的位置時，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龍天，騰地站起來的龍天提前伸出了雙掌，有點好奇地看著這位副主席夾帶些許詫異眼神的眼睛；

  隨後了解到自己的唐突，高強「嗯、哦」了一聲，將應得的紅包放到他手中：「你就是龍天啊！長得比電視上的更強壯呢，呵呵。嗯，小夥子不錯嘛，別驕傲，繼續努力吧。」

  龍天雙手恭敬地接過紅包，脫口而出一句：「恭喜發財！」

  這是他們家鄉的習俗，收利市是一定要說吉利話來還禮的。

  聽到這句有點無厘頭的祝福語，高強哈哈大笑起來，整個鄰桌都被這句話逗樂了，大家紛紛效仿，席間涌動一股更為歡快的情緒。

  高強發完紅包以後，由易忠來作結：「小小利市，不成敬意，呵呵，還望各位國青兄弟笑納哦！」

  隊員們哄地一聲笑了起來，待笑聲漸息后，他繼續說道，「這一期集訓的津貼、年度獎金、亞青賽出場費和贏球獎金，會在年前這幾天匯到你們賬下，希望大家回去過個好年！我們下期集訓定在四月份，具體日期待訓練計劃擬定以後會下發到各支俱樂部，大家在參加俱樂部的訓練、比賽時要注意保護自己，往後的日子更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你們！」

  「說到這裡不得不交代另一個問題，之前我們已經反覆提及，此次只能有23個人能夠前往西班牙，很遺憾，我們現在的27個兄弟中有4個人將暫時離開我們這個溫暖的集體。我之所以說『暫時』，是因為通過這一年以來的觀察，你們向球隊展示了自己，證明了我們當初對你們的選擇沒有錯，你們不愧為我們國家最有希望的球員，中國足球的明天一定是你們的天下！」

  語氣稍頓，有些許猶豫之色，「但真的很遺憾，參賽名額限得太死了，而且球隊具體位置上的需求也不同，我們只能忍痛割捨一些優秀的球員，這真是我們球隊一筆巨大的損失呀！但是，國青隊的大門永遠不會向這些無私作出犧牲的球員關閉，你們都是最優秀的，國青隊下次進行人員調整時，會第一時間想到你們！」

  「希望暫時離隊的球員別自我否定，聯賽中同樣有你們的舞台；有幸留下的隊員也別驕傲，你們只是幸運一點而已，在實力上大家都沒有明顯的差距。」

  這是一個現實的問題，一向和氣的易忠在說的時候已經格外注意措詞與語氣，暗地裡仍捏了一把汗，怕會挫傷這些有為青年的自尊，此等無情之舉頗覺殘酷。

  誰去誰留，其實通過教練這段時間的用人安排，大家心裡對自己未來的安身立命之所都有底；

  實在是一件傷感的事情，在這盡情歡笑的時刻，誰都想刻意淡忘這個遲早要到來的離別時分，此刻易忠不得不揭起這塊硬疤，隊員們如夢初醒，席間的氣氛也為之急速降溫。

  易忠從球員無奈、沮喪的落寞神情中清晰感受到現場前後的變化，知道自己這個「壞人」是做成了，只能儘力調節氣氛、挽回球員們失落的情緒：「四月份的參訓名單待我們教練組詳細商定以後再向各俱樂部下達通知，大家回去過個好年，別想太多，這段時間都挺不容易的，辛苦大家了！」

  「哦，再交代一句，大過年的雞鴨魚肉都很多，要注意節制飲食，別暴飲暴食，生活習性方面也盡量以國青隊中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要是你們一個兩個都腦滿腸肥的，哼，小樣，即使躲在家裡我都不會放過你們哦！」

  最後那句是故作輕鬆的玩笑話，但「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怎麼聽都有種敷衍的感覺；

  隊員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和他，笑意中苦的成分很濃。

  呂居仁一向喜歡安靜，像這種喧鬧的場面一直是他深惡痛絕、極力迴避的，他那不喜張揚的個性已經多次力阻足協好大喜功的舉動，他只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與球隊相關的事務中；

  但既然作為目前國內最炙手可熱的一支球隊的主帥，他是不可能擺脫與領導和社會各界的應酬之舉，就像他不能斷然拒絕今晚的慶功宴一樣。

  他就坐的這一桌共十個人，都是男女足國家隊和國青隊教練組的主要成員；

  王朋正與剛才為男足隊員發紅包的玉少輝領隊相談正歡，他侃侃而談，語言富有張力，他臨時接過教鞭，居然毫不怯場，頑強地指揮球隊擊敗韓國，再加上海歸博士、國青隊技術指導的特殊身份，讓其倍受矚目，一時之間成為席間的焦點人物。

  呂居仁坐在王朋對面，同位置一樣與他形成鮮明對比，安靜地坐著，不發一言；

  剛入席時，眾人紛紛向他祝賀，他也只是淡淡地寒暄兩句應和著，旁若無人的冷淡表情讓在場的各位教練頗為不悅，真正見識了這位孤僻的國青主帥的高傲；

  漸漸的王朋成了眾人追捧的目標后，受冷落的呂居仁樂得耳根清凈，獨斟獨飲起來。

  呂居仁的左邊坐著女足主教練馬良航，由於近段戰績不佳，這位「二進宮」的少帥正面臨著下課的悲慘命運，或許等不到條約上所規定的世界盃，一個阿爾加夫杯的無所作為便奪了他的兵權；

  今晚看到這一歡快的慶祝場面，他不由得悲從中來、黯然神傷，不住地感慨同人不同命，對球隊不甚明朗的前景又多了一層憂慮，絲毫沒有閑談的慾望，和「悶瓜」呂居仁坐到一塊仿如絕配。

  沉默地呆坐一會後暗覺無趣，想找個人來傾訴，排遣心中的鬱悶，馬良航轉頭與呂居仁搭訕：「呂哥，酒量不錯哦！」

  兩人年齡相仿，在由球員轉向教練員的上崗培訓中有過交情。

  呂居仁放下酒杯，不冷不熱地答道：「怎麼，小馬，不喝點？」

  馬良航嘆了一句：「哪還有心情喝呀?我手下那群小妞要有你那幫小子一半的生猛，我都不會這麼鬧心了！」

  「怎麼，女足的成績近段又滑坡？」呂居仁不是很關心那群丫頭的情況，禮節性地問了他一句。

  「唉，別說了！中國踢球的妞兒還不夠人家德國的一個零頭，挑來挑去還是那幾個老姑娘，別說找個小孫雯、劉愛玲第二、翻版高紅，能不怯場、順利貫徹戰術意圖的球員都是鳳毛麟角！足協要出成績，項項條件明擺在條約上，不考慮實際情況，口口聲聲要『振興女足』，就憑一群拿不到工資、連吃飯都成問題的黃毛丫頭，娘屁稀的，振個龜呀！」

  這個上海男人越說越氣，呂居仁似乎成了發泄對象，「不給我行使全部實權不說，還要死死管住我們教練，什麼戰術、打法只要領導不滿意馬上取消，這種情況下我拿什麼出成績？女超聯賽被搞得烏煙瘴氣，足協平常對女足也愛理不理的，一出現問題馬上興師動眾、四處拉替罪羔羊，我只是個平庸的教練而已啊，怎麼背得起那麼大個鍋呀！？」馬良航不滿地嗉叨著，逮住機會了，一股腦把肚裡的苦水往外倒。

  呂居仁只是「嗯」「哦」應和幾聲，臉上並沒有出現期待中的同情，馬良航在自說自話十幾分鐘后，更覺無趣，最終只能無奈中帶點羨慕地看了看呂居仁，酸酸地嘆了一句：「還是呂哥你好呀，能帶這支最有前途的球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呂居仁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馬良航也沒有再繼續進行下去的意思，兩人回到相對無語的狀態。

  呂居仁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正準備彎腰去地上拿起另一瓶的時候，旁邊一個人吆喝了一句：「喲，呂大帥怎麼在這裡喝悶酒呀，今天這個歡慶的日子？來，沖著國青為我們長臉了，哥我敬你一杯！」

  此人熱情地幫呂居仁斟滿酒，接著又拿過自己的酒杯，滿上，開心地將酒杯湊近前，欲與其碰杯；

  呂居仁定睛一看，原來是男足主教練朱光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