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困局
「老呂！」王朋的進來阻斷了呂居仁的煩思。
呂居仁很快從混亂中回到現實，沒忘記另一個重要的問題：「大朋，曾德的傷嚴重嗎？」
王朋看了他一眼，然後便環視隊員們故作輕鬆地說：「他醒過來了，醫生已經給他止血、消毒，並作了檢查，所幸無甚大礙，只是劃破了骨膜表面的血管，沒有傷及筋和骨髓，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對往後的比賽影響不大，請大家放心吧！」
趙悅「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我就說了，阿德不會那麼弱的！阿德，你好好養傷吧，我們會等你回來的；這半場我幫你守了，下一場我就不負責了哦，嘻嘻！」
這一慣有的解嘲式語言是趙悅的特色，大家也見怪不怪，然而此刻遭逢，多少緩解了大夥緊張鬱悶的情緒；
呂居仁看了他一眼：「趙悅，下半場你上，注意控制情緒，關鍵時刻的一些球要處理得穩當些。下半場你重點注意3號（譚黽）的壓上遠射，10號（董悟生）的頭槌，21號（方欣）的突破和7號（陳皓）的傳球肯定會找10號這一點。」
趙悅原以為教練要數落自己，笑容在臉上僵住了，沒想到給自己派任務，神情還十分鄭重其事；
他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答道：「是、是，教練，我，我一定認真完成！」
呂居仁然後面向大家，嚴肅地交代道：「下半場注意控制我們自己的情緒，不能再上對手的當！香港人是最會利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去搞垮對手，你們不用太計較，上天是公平的，他們總會喝下自己釀的苦酒，我們要堅決地以進球來回擊香港人的挑釁！給我記住，任何時候都要忍住，以大局為重！」
「老呂，」待隊員們走出休息室后，王朋才敢把剛才未挑明的話說了出來，「曾德的傷不算太嚴重，但下一場肯定不能上，再下一場也要視恢復情況而定。按照目前的情況，還能堅持下去嗎？」
說完后，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般的哀傷，幽幽地看著這位固執的昔日舊友。
「大朋，何必要懷疑我手下這幫球員，他們都是百里挑一的優秀選手，我相信他們！」很明顯，呂居仁以自信的回答掩蓋事實的窘迫，實屬無奈，畢竟要改變根深蒂固的偏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相對於場上的交惡，內心的戰爭更為兇險和難以抉擇，因為他面對的敵人正是自己。
「可是，老呂——」王朋的話終究還是沒有繼續，他頓了頓，思考了幾秒鐘，上排牙齒狠狠地砸在下嘴唇上，「下半場讓我坐到你的旁邊吧，兩個人的思考總勝過一個人的苦思冥想。」
呂居仁看了看王朋的眼睛，搖了搖頭，多少年來在重要時刻獨來獨往的思維習慣，讓他本能地拒絕老友這個合理的要求。
王朋沒有再堅持，拍了拍呂居仁的肩膀后，往看台走去。
香港隊的休息室內一片熱血沸騰，群情洶湧！
「教練，你好厲害啊！中國隊的底細居然被你摸得一清二楚，今日額底壓著他們打，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中國隊就這樣而已，連泰國都比不上，我們還有必要那麼怕他們嗎，哼！」
「隊長，下半場再來幾個倒掛，頂爆這群大陸仔個肺！」
「阿欣，再用力沖啊，那個14號（甘仁）根本看不住你，下半場繼續用速度碾他！」
面對隊員們興奮而過激的言語，胡朝偉微笑地聽著，沒有勸阻；
多少年來，香港足球就一直生活在大陸足球的陰影之下，幾次榮光的表現都被斥為「賣國」「恥辱」，對此港人也有不少非議，每次與國足相遇的時候，港足球員都會帶著病態的心理迎戰，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自1997年回歸以後，香港的年輕一代越來越反感這種壓力，他們渴望用自己的表現去證明自己是一個真正的香港人，而不單單是個中國人，胡朝偉自上任的那天起，更是用行動把這股叛逆的情緒引到了頂點！
待隊員們心情平復以後，胡朝偉才開始講話：「大家上半場表現得很好，我的要求你們記得很清楚，好極了！下半場不要放鬆，繼續按照上半場的要求去擠壓中國隊；時間越往後，他們便會越退縮害怕，你們要小心他們偶有的幾次進攻，只要再成功扼殺這些零星攻勢，他們將徹底絕望！」
方欣小孩子般頑皮的天性未改，心直口快地問道：「教練，他們是不是烏龜呀，越打它，頭就越縮？哈哈……」
「對！他們就是烏龜，他們的教練更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下半場給我把這隻烏龜往死里摁，哈哈！」狂放的笑聲中反映出胡朝偉對中國隊的了解，更折射出他那絲掩蓋不住的野心。
十五分鐘過後，交戰雙方再次回到場內。
剛入場時，董悟生和龍天再一次邂逅；
龍天當時正在發著呆，不知不覺中步履加快，右肩碰到前方董悟生的左後背，他愣了一下：「對唔住！」
看到是港隊球員，龍天不卑不亢地說了一句粵語，沒有因對手港隊隊長的派頭而故作激憤。
董悟生想化解彼此間的敵對情緒，也想進一步解開心中的疑團，微笑答道：「唔緊要。誒，泥的粵語幾標準啊，屋企有廣東人呀？」
龍天想不到在這種時刻，他竟然和自己拉起了家常，雖然內心深處極不耐煩聽這個香港人講話，但出於良好的家庭教養，他還是淡淡地答道：「唔系。額屋企在廣西同廣東的交界處，自小中意睇珠江頻道的節目，學識了不少廣東話，講得不好，莫笑。」
董悟生喋喋不休，大有將談話進行到底的勢頭：「泥講得幾標準呀！哦，泥系廣西玉城人，橄泥識一個叫李威振的人嗎？」
問到此刻，龍天才知曉他的真正意圖：「識呀！渠系額老鄉，也系額以加的隊友，一起在玉柴隊踢波。其實額早就認出泥了，因為阿威大佬時常同額提起當年同泥打的個場波，仲有后尾一起出國踢的邀請賽。」
「嗯，哦，橄樣呀，呵呵，幫我問候渠！下半場快開始了，加油吧，希望看到泥上場。」
「多謝，呢個就要睇教練的安排了。」
問到後面，心中的疑團已全部解開，董悟生敷衍了他兩句，匆匆走開：「原來系橄，總以為撞鬼呢！額沒有忘記他，他也記得我啊，哼！呢個世界真系小，以加額倒想睇睇呢個龍天，嘿嘿……」
一低頭，發現右鞋帶鬆了，拖到地上，董悟生皺了皺眉，蹲下去系好后朝場上的隊友走去。
當年的香港隊是以黑馬的姿態不斷挺進，小組賽逼平東方明珠的上海，小組出線后更是接連將江蘇、浙江兩個大省斬於馬下，氣勢洶洶的殺入半決賽，東道主北京仗著主場優勢費盡九牛二虎才將他們擋在決賽大門以外；
心氣頗高的他們在最後的三四名決賽里，面對廣西這支來自西部的球隊，在上半場就取得3：0的情況下，港隊球員的氣勢可謂到達頂點；
作為球隊隊長的董悟生梅開二度，已經在憧憬下半場的帽子戲法甚至大四喜，風頭一時無兩。
不曾想，形勢急轉直下，竟會至如斯地步，從三球領先到三球落後，也只是一念之間而已，真實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主裁判一聲哨響，中、香兩隊易邊再戰。
上半場可謂跌宕起伏，先是馬抗上演了「齊達內式悲劇」，再到董悟生無與倫比的彈跳力技驚四座，最後又是中國門神曾德在完成了一系列神奇撲救后不可思議地倒下……
長居體育場內不斷傳來陣陣吆喝聲，為這兩支遠道而來的中國球隊精彩的表現而歡呼！
憑藉目標明確、針對性強的打法，香港隊佔據了場上主動，讓觀眾耳目一新，抱著驚嘆的態度，十分期待這支亞青賽新軍能有上佳表現；
而對中國隊，到場觀戰的大阪市民多少有些了解，印象中是一支身體條件出色、打法硬朗的東亞球隊；
目前這支中國隊球員出眾的身體素質也驗證著這個觀點，但如今他們卻不明白這群中國人為何形不成高效的戰鬥力，上半場的踢法更是讓人看不懂。
進入下半場，香港隊沒有作出任何調整，雖然一球在握，但胡朝偉並沒有讓隊員們退守，而是強調對場上節奏的控制，依然向中國隊的中前場施加強大的壓力！
儘管處於比分落後、人數佔劣的不利情況下，中國隊場上的十名隊員以良好的組織紀律性對抗肆無忌憚地進攻的香港人；
按照呂居仁的要求，中國隊整體陣形回縮，三條線密切彼此間的聯繫，穩住業已渙散的陣型；
尤其是張暢和關劍的前後腰與曹唐李三人構成的菱形中場，更是中國隊網式陣型的核心部分，呂居仁要求這五人通過彼此間的傳球、拉扯和跑動來牽制香港隊的進攻，為本方前鋒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一時之間，雙方呈現膠著狀態，在中場附近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中國隊因前場攻擊力不足，致使中后場壓力大增，略顯狼狽地抵禦著對手的進攻，但也總算穩住了陣腳，止住了混亂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