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四塊錢
就在陸晅怔神止步期間,蛋殼裡的小粉糰子忽得「哇」得奶叫一聲，抬起藕斷一樣白嫩的手臂，將腦袋上的碎殼掀開去。
他咕嘟往下一趴,小旋風般爬了出來。
坐在地板上的玄微反應過來，嚇得往後挪出幾米遠。
小嬰孩被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動作吸引，嘿喲笑兩聲,朝她追過去。
玄微連滾帶爬：「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驚叫,陸晅也跟著心顫。
人類一出生就會爬行的嗎？
他怎麼不知道。
明明同事寶寶滿月他去探望時,那小東西就躺嬰兒床里一動不動,乖的一塌糊塗。
「陸晅！弄走他啊啊啊啊！」
玄微仍在呼救。
男人回過魂來，一個箭步上前，用浴巾裹住白團團,把他托抱起來。
忽然的溫暖讓白團團愣了一下,他眨著眼望向陸晅。
他的眼睛和玄微分外相像，圓溜溜的。
陸晅胸口被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暖意裹挾,他猜這也許就是血脈相親的溫度。
小白團四肢都被禁錮，似踴中蝶般掙扎兩下,他發現無果,索性不再動。
控住他的這個人身形要比他大上許多,眼神溫和無害，他感覺不出侵犯，甚至還有生出好感。
男人突地開口：「我是你爸，爸爸，知道嗎？」
小糰子記得這個嗓音,他在殼裡幾乎每天都能聽見。這人的嘮叨不分晝夜，他跟著念道：「杷杷……」
哇，陸晅完全震住，他驚喜望向一旁還心有餘悸的玄微：「他叫我爸了！」
不愧是他與玄微的基因結合體，從一出生就如此天賦異稟，簡直是嬰兒界的跳級生。
玄微周身軟散，如遇大劫，她只想一個人待著：「我上樓睡會。」
「哎。」陸晅單手托住小孩：「就去睡了。」
玄微：「我精疲力竭。」
陸晅：「你不興奮嗎？這可是你孩子。」
玄微瞥了瞥懷裡眼睛亮晶晶的嬰兒一眼：「你看他哪點像我！」
「眼睛不是一模一樣？」男人忽然做出的懸空摳眼動作把白糰子嚇了一抖。
「他就是個人！我作為血統純正高貴的龜族一系，不會對此負起責任。」
陸晅：「？」
陸晅走過去：「敢情不是你下的蛋？」
小糰子注視著這個手足無措，試圖東躲西藏的女人，粉唇微動：「麻、麻……」
玄微一愣。
陸晅：「你看，她叫你了。」
得到認可，小糰子笑起來，又叫一聲，這次更清晰也更有力了些：「麻麻！」
玄微都要哭了。
不是感動哭的，是煩惱哭的，壓力如山倒，她才千歲低齡就喜提龜兒。
玄微頭大：「我完全沒經驗啊。」
陸晅也跟著頭大：「我也沒經驗。」
「你是人誒，」玄微癱坐回地板，「總比我懂怎麼養個人吧。」
「我只養過你，沒養過小還。」
陸晅也無奈坐下去，捏捏懷裡小不點軟嫩的臉頰。小豆丁順從地扒著他胳膊，像一隻聽話的小寵。
還好這瓜娃子的個性隨了自己，不鬧騰。
「我記得剛出生的都要喝母乳。」他目光不經意掠過她身前。
玄微：「啊？」
「你試試？別把我們孩子餓著。」陸晅把小孩遞出去。
倏地懸空，小團團小腳亂蹬，黑眸圓睜，「咿唔咿唔」叫嚷。
玄微抱胸：「拿開啊。」
陸晅失笑，「你試試么，擠一下，有沒有分泌？」
玄微恨恨道：「……我殺了你，我是哺乳動物嗎？」
「殺了我你就要一個人帶孩子了。」
玄微放棄。
小不點來回看他們倆，不斷「麻麻」、「杷杷」的喚，奶音酥人耳根。
兩位新手父母，只能逼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面對眼前的一切。
陸晅安撫著晃了兩下，從褲袋裡取出手機，「我查一下，」
「新生兒必需品……」他一邊輸入一邊念叨。
他一直以為，破蛋而出的也會是個小龜，早知如此，當初應該兩手抓兩手做準備。
需要的東西居然還不少，長長一張表。
脫不開身，陸晅只能全部複製下來，到app上找了個跑腿，囑託他一一購買。
對方接單后似乎震驚到極點，還打來電話確認：「您妻子是臨產了嗎？這些東西我還是建議你倆一起買呢。」
「不是……」陸晅解釋不清：「真的需要你幫忙買一下，實在是麻煩了……」
好說歹說，那頭總算不明不白地答應。
忙完一切，陸晅低頭，懷裡小包子居然也在看他手機，一眨不眨。
他立刻摁滅屏幕：「看什麼看，傷眼睛，別年紀輕輕就近視。」
小嬰兒抗議，划拉著白嫩嫩手臂。
「他這樣和你好像啊。」陸晅指著他看玄微。
玄微掀眼。
小孩望向她，準確說是她手裡手機，咿咿呀呀索要著。
玄微遞出去：「你要玩？」
小孩點頭。
「他還會點頭，絕了，」玄微笑起來：「給你。」
陸晅格開她手：「才多大，就看電子產品。」
「不行嗎？」玄微不解：「手機多好玩，一出生就能玩手機，我都羨慕他。」
陸晅立刻把他肉乎乎小手桌回來，塞回，掖牢。
小團團無法動彈，委屈噘嘴。
玄微學他神態，也耷下眼瞼，嘟嘟嘴，而後揮舞熒光棒般炫耀起自己指間手機：
「噢~你沒有哦~我有哦~我有手機玩哦~」
陸晅：「……」
有親媽對著自己剛出生的兒子這樣耍賤的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糰子嘴一癟，嚎啕大哭起來。他淚如串珠，淋滿白皙小臉。
玄微耳朵要炸，她雙手捂住：「啊，饒了我吧。」
陸晅趕忙起身，把他抱到一旁，溫言軟語，哄了又哄。
他哭泣毫無止歇的意思，彷彿永動機。
玄微崩潰倒地，抓耳撓腮，給貔貅打求助電話。
半個小時后，貔貅與跑腿小哥一同到場。
貔貅居然也捎來一個無比齊全的待產包，全是高級貨，有不少東西還與陸晅託人購買的撞上。
他風塵僕僕趕到，一進門聽到孩子哭聲，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去廚房把奶瓶清洗消毒，調試溫度，沖好新生兒奶粉。
他經驗豐富，熟練得像個新生兒科男護士。
等奶瓶嘴塞入糰子口中，世界終於安靜。
多麼久違，多麼美好。
玄微面色慘白，木訥坐在地上，看著友人有條不紊地拍哄。
陸晅亦步亦趨跟在旁邊，現場教學不是每天都能有，他一秒鐘都不敢落下。
嘬著neinei，小白團闔上眼皮，黑長睫毛上仍掛著細碎淚珠，可憐兮兮。
終於……
睡了——
貔貅坐回沙發，輕聲道：「你兒子好可愛。」
玄微總算緩過來，「可愛個鬼。」
「好像你。」貔貅道。
玄微聽見這句話就心態炸裂：「真的嗎？」
「嗯。」
「嗚嗚。」玄微也捂臉裝啜泣。
「怎麼了。」陸晅半跪到她身邊，急切安撫起來。
貔貅判斷：「可能是產後抑鬱吧。」
陸晅：「……來的也太快了吧。」
玄微抹了把臉，長呵一口氣：「我好煩啊……」
貔貅：「這是好事啊。」
玄微抽鼻子：「一點也不好，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我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這麼無能為力不知去向。」
貔貅道：「我剛有孩子時也這樣。」
玄微問：「後來呢。」
貔貅未答，只說：「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小孩出生方式有些不同尋常，之後要上戶的話，我可以幫忙。」
陸晅道了聲謝。
貔貅看他：「你呢？辭職帶小孩？」他下巴一昂，示意玄微方向：「她你就別指望了。」
陸晅愣了下，說：「我今晚就請陪產假，之後再做打算。」
「還有要怎麼告訴你長輩，我不建議你放棄工作，畢竟以後要養著倆孩子。」貔貅目光掃過地板上的大娃和臂彎里的小娃。
陸晅這會才得空考慮到這些：「我還沒想好，也許會如實承認。」
貔貅頷首，這也是個方法。
玄微捶手，眼睛晶亮：「不如把他扔給我師父帶吧。」
貔貅嗤笑：「我已經能預見玄武的白眼了。」
玄微撓頭：「那怎麼辦？」
陸晅說：「找我媽？還請個月嫂？」
貔貅搖頭：「我建議不要，你們的孩子跟凡人小孩還不大一樣，長勢會比較迅猛，找外人來容易出岔子，露餡。」
他提議：「我孩子一直是姑獲偽裝成育兒嫂在帶，她一向喜歡嬰兒，如果需要，我可以為你們引薦。」
陸晅蹙眉：「信得過嗎？」
貔貅勾唇：「比你倆都靠得住，」他撫了撫大侄子毛茸茸的小腦袋：「起碼不會讓他差點哭斷氣。」
陸晅＆玄微：「……」
隔日，貔貅就效率極高地為他們安排好一切。
姑獲鳥上門，她的人形是位溫和面善的女性，且愛孩如命，全天候圍繞著小崽子，對嬰語研究得透徹無比，有求必應。
陸晅猝不及防請陪產假，也成為了公司內部的勁爆消息。
一陣子后，生活安穩下來，這對父母也逐漸步入正軌，會陪著龜兒子做些互動。
貔貅口中的「長勢比較迅猛」，說得還是委婉了些。
豈止是比較迅猛，簡直是猝不及防，這才多久，他的大運動精細運動發展都相當驚人，才兩月大，各方面能力已超過人類嬰孩兩周歲。
玄微夜從一開始的抗拒排斥，變成熊孩子同類，母子倆儼然是對好夥伴，沒事就在家打鬧瘋跑捉迷藏，她還帶著他玩各種電子產品，然後一起笑出鵝叫。
姑獲給男主人告狀：「陸先生，你妻子今天又帶著你兒子刷了半天抖音。」
陸晅已經佛系，無奈縱容道：「隨他們去吧。」
貔貅提醒他們儘快為孩子上戶，他已經聯絡好，只要他們開口，就能給大侄子辦上准生證。
是夜，小兩口躺在床上，商討著該給龜兒子起什麼名字。
他們思量許久，琢磨許久，終於確定下姓名。
好似終於定案，陸晅長舒一口氣，靜悄悄欺身而上，濕熱鼻息呼到她頸側，他氣聲喑啞：「你整天陪小孩，也陪陪我啊。」
玄微剛要把這尊沉重身軀推開，唇已被咬住，她無法再開腔。
翌日，貔貅收到了玄微簡訊，上面只有三個字。
龜兒子的名字。
貔貅目瞪口呆：認真的？
玄微：不行嗎？
貔貅：有什麼具體含義？
玄微：我喜歡喝啊。
玄微：而且我們相遇就在巷子角，複合也在巷子角，很有意義的。陸晅也說想不出比這個更浪漫的名字了。
貔貅心悅誠服，把這個名字告知相關人脈。
對方也有點詫異，反覆確認：「陸角巷？」
貔貅嘆息頷首：「沒錯，陸角巷。」
作者有話要說：鹿角巷，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