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枚硬幣
臘月二十九,陸晅正式開始修春節長假。
it行業強度很大,年頭熬到年尾、睡眠不足是常態。所以,假日第一天,他就不管不顧地睡了個自然醒,手機也開著免打擾,生怕一不留神又有工作上的麻煩找上門。
作為神獸,玄微有節氣意識,但並無假期概念。
她知道春節將至,也必須得入鄉隨俗,遵照上班計劃表上的安排,陪著陸晅休假。
當然,她想當個兢兢業業的勤勞小神龜也麻油辦法,因為男人即便是入睡狀態,也把她環得死死的。他手長腿長,胳膊沉如鐵石,她疲於逃脫。
所以,生物鐘規矩的玄微,只能伸出兩隻手,不堪重負靜音玩手機。
從湯縣回來后,玄微就鮮少化為原型,為了方便一次又一次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她並不反感這檔子事,也能找到樂趣。
但凡人對□□一事也過於熱衷了吧。偶通宵加班回來,也要把她撈起來醬醬釀釀一番。他技巧日益精進,有時甚至不滿足於簡單欺壓,從傳教士成為匍匐的虔誠信徒,玄微被他拿捏,只好半推半就沉湎到這種專註而狂烈的信仰表達中;有時她也會不勝其擾,直接化為原形裝死無聲抗議,他只是笑,還把她托起來吻吻她小殼。
玄微悄無聲息划拉著屏幕,快十一點了,她飢腸轆轆,但她並不打算吵醒陸晅催他給自己準備早點。
男人周身氣息安靜,鬆弛,不像平常那般被縛,總綳著一根弦,一到某個點就會乍然睜眼。
姿勢太僵,玄微慢悠悠拱了個身,背後陸晅未動,她放下心。
滑屏關軟體的時候,她不小心調出右下角相機。剛要劃掉,她突地起了玩心,想看看後邊陸晅睡覺的蠢樣。
她把鏡頭調到前置,稍稍掂高手機,就將陸晅大半張臉看得一清二楚。
他睫毛濃密,羽簾般蓋著眼睛,膚色也格外乾淨。玄微動了下手,拉近畫面,他的唇佔領屏幕,陸晅唇峰稜角不算明顯,顏色也偏淡,無不彰顯禁慾感。
玄微忽然就有點面熱,就這張禁慾的唇,品嘗過她身體的每個部分。
不能多看,她旋即將鏡頭偏開,剛要關閉,就見畫面里的人已經睜了開眼,他黑瞳乾淨,不知道看她多久了。
男人眼尾迅速有了弧度。
玄微怔了下,將相機關掉,裝若無其事。
身後人一下靠近,吐息熱乎乎的:「你在偷拍我床照?」
玄微忙不迭否認:「放屁,我不小心開了攝像頭而已,」她轉過去,揮舞手機:「不信你檢查啊,有你照片我剁頭。」
陸晅笑起來:「那就是用相機偷窺我?」
玄微思路活絡,當即搬出合理借口:「我在自拍好伐,結果一看,你睡得像豬一樣,太搞笑了,就多放大你豬樣多看兩眼,有問題嗎?」
陸晅摸了下她後腦勺:「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說完,他親親她臉蛋。
玄微推他臉:「離我遠點,你都沒刷牙。」
「你也還沒刷牙啊,」陸晅蹙眉:「這麼雙標嗎?」
玄微往反方向蠕動十厘米,一臉嚴肅:「我很自覺的,你也自覺點。」
「好,」陸晅爽朗笑出了聲,也朝她那邊蹭,回到一開始的距離:「這樣行吧。」
「你要不要臉啊。」
「不要啊,早就送你了。」
「我不稀罕。」
「管你稀不稀罕,反正我都不要了。」
……
一次優良的睡眠堪比一支興奮劑,兩人折騰到中午才消停,潔白被褥像牛奶淌了一地。
起床洗漱后,陸晅叫了四人份麻辣香鍋,當中三人份自然都歸玄微。
她專揀裡面的肉和蝦,實在挑不出來了才會紆尊降貴去夾素菜,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階級基礎決定吃飯地位。
陸晅吃了個七分飽,見玄微還沒停下意思,只好把想說的話洇回去。
一頓飯,他許多次看向她。
玄微察覺到他的頻頻注目,在他投來第十眼時,她忍不住了,把筷子插回米飯里:「有話快說。」
陸晅頓了下,抿了口茶:「你春節什麼安排?」
玄微搖頭:「沒安排,刷抖音?」
陸晅:「……」他把馬克杯放下:「我今天下午回老家,你想跟我一起回去嗎?」
玄微問:「你老家在哪?」
陸晅回:「吳州,」他求生欲很強:「不想去也沒關係。你不去的話,我只回兩天,初一晚上就回來。」
吳州?好地方啊,與杭城離得極近,二者相依如聯璧,自古就是繁華之都。
玄微不以為意:「我可以去吳州。」
陸晅眼裡登時塗上一層興奮的光亮,與此同時他耳根也微微紅起來:「那你可能……」
他有些遲疑:「我媽也在,你可能就要見到我媽,以我女朋友的身份。」
玄微面不改色:「怎麼了,我本來就是你女朋友啊。」
陸晅:「……」
她還未能理解當中真意,他解釋道:「這件事的意較重,戀愛一方帶另一方見家長,就意味著一段關係的沉甸與穩定,是談婚論嫁的前章。」
這回輪到玄微噤聲:「這麼快?」
「也不是這麼快……」陸晅不知如何恰如其分地給出說法,索性作罷:「你就當我帶你認識一下我的親人,但她們對你的看法並不會影響我的態度與選擇,你會介意嗎?」
玄微眨了下眼:「完全不會啊。」
她小臂撐著桌面,好像上課躍躍欲試答題的學生:「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嗎?」
陸晅挺直上身,安靜審視她許久,最終給出一個毫無營養可言的答案:「沒有,你這樣很好了。」
玄微煩躁地撓了下額角:「上一世你娘親很討厭我的。」
陸晅道:「別人的喜好跟我沒多大關係,跟你生活在一起的是我,希望你也別在意。」
她的顧慮固然讓他欣喜,可要她變得凡塵瑣事對卑躬屈膝,笑臉相迎,從此在家長里短雞零狗碎里翻滾,比砍他一刀還讓他不適。
玄微瞟著他,淡聲:「那你要怎麼跟你媽介紹我?」
她學他一貫口氣:「媽,這是我女朋友,在靈緣寺許願池當神龜——你猜你媽什麼反應。」
陸晅:「……」這點他還真沒想好。
他臨時抱佛腳:「我們商量一下?」
玄微把飯盒撥到一邊,熟練地從茶几下邊翻紙抽筆,「開始吧。」
——
下午三點半,兩人踏上歸家路途。
陸晅在附近大超市購置了一些禮品,將後備箱填實,他重新回到駕駛座上。
玄微還在低著頭復盤紙上內容,她的「人間」身份並不難記,22歲,父母雙亡,留給她大筆遺產(她的千萬存款),只有個遠房表舅(玄武),有極大可能會來參加婚禮,就職於一家藝術鑒定公司(貔貅的企業),從事文物鑒定工作。
這份周詳的個人信息由她親自修改和潤色,也是這一次,陸晅才知道她殼裡錢巨礦雖然都被九嬰熔了,但私人賬戶里還有數目相當可觀能保一生衣食無憂的存款。
他自信滿溢口口聲聲說養她,卻沒想到是他這個大白臉在傍大款。
陸晅沒忙著開車,他抽過她那張紙吐槽:「我媽能信嗎?這種小說女主人設,會看上我?文物鑒定專家,跟我這個程序員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
他指著下面的認識經歷:「這段就更詭異了,我刷x音刷到了你的短視頻,被你色相氣質所迷,拼死拼活找遍全球也要認識你,追上你,這就是你腦海里最唯美的愛情?」
「對啊,」玄微理直氣壯:「不然呢?」
她怒斥陸晅寫下的那兩個敷衍大字:「相親?朋友介紹?土死了,誰還相親找真愛啊,你相親能遇上我這樣的嗎?就像你說的,我一個千萬存款膚白貌美的文物鑒定師,怎麼可能看得上你這個小小程序員,我連飯局都不會去,肯定得是你窮追猛打,才真實可信。」
陸晅聽得不是滋味:「我很差勁?」
玄微下巴微揚:「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我比肯定是比不起來了。」
「你這個認識劇情,連小說作者都不好意思寫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玄微大喝三聲:「有本事你再現編一條啊。」
陸晅沉靜下來。光影在車內不動聲色地遊走,片晌,他低聲徐徐道:
「一次上班前,我去肯德基吃早餐,早高峰太忙,店裡沒位置了,我就跟一個姑娘拼桌,姑娘很漂亮,年紀輕輕,就是看上去有點不易親近。」
玄微不滿嚷嚷:「誰不易親近了!」
「別打斷我。姑娘吃飯很快,一會起身要走,我當時大腦飛轉,又好像沒辦法正常思考了,被一個念頭塞滿,我想認識她,我沒吃完就跟了出去,」陸晅忽然笑起來,他握住她手腕:「就這樣拉住她。」
「她不太開心地撇開,問我什麼事?」
「我看她穿的很單薄,把外套脫給她,她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看我。」
玄微點評:「確實神經病。」
陸晅笑意漸濃:「後來我就認識了她,追了她很久,過程辛苦又快樂,最後成功了。我第一次認識到,原來生命可以這麼鮮活,多彩。」
神思徜徉,玄微彷彿也來到這段修飾之後的都市故事裡,在這個故事裡,他們都是普通人,有妙不可言的緣分。
她沒緣由地跟著揚唇傻笑,笑完又氣自個兒,想奪回自己的手,卻被陸晅緊實捏在指間。
他注視著玄微:「現在這姑娘在跟我回家過年的路上,問我,一個千萬存款膚白貌美的文物鑒定師,怎麼會看上一個小程序員。」
「我務必要提醒她一句,這得問她自己,」他眼神促狹幾分:「是不是啊,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