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枚硬幣
原來這就是玄武,這就是玄武,這可是玄武!
所以,要怎麼稱呼。
一刻間,許多念頭蜂擁而至,擠得陸晅大腦快要開裂。他無所適從到極點。
年輕人不吱聲。
老頭也不說話。
玄武一身潮男扮相,潦草中不失獨特,狂放間仍保有合理。
他回頭率超高,進門的遊客多半會多看他兩眼,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來山裡採風的老藝術家。
見三人間詭異氣氛縈繞,老闆娘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逡巡幾圈,便火眼金睛問:「你們認識啊?」
玄武低哼一聲:「不認識。」
說著把房卡揣回兜里,將黑色行李包甩上肩,越過他們就要上樓。
他行走如風。
陸晅忙拍了下玄微的背示意,人追過去,走到玄武身側,與他並排:「師父,我幫你拿行李。」
玄武偏頭瞥他:「誰是你師父?」
陸晅改口:「玄微的師父。」
「……」老頭回臉:「免了。」
玄微也跟了過來,兩個分外高大的男人跟紅酒瓶塞似的,快把逼仄狹窄的樓道堵住,她只能跟在後邊亦步亦趨。
「師父!」玄微戳下老頭背脊:「老頭子!你憑什麼不理我——過分了啊——」
陸晅:「?」原來面對自己師長,玄微竟也如此跋扈。
玄武不為所動,步伐沉穩,往二樓去。
硬的不行,玄微來軟的,她又討好道:「師父是剛從金陵來的嗎?也不提前告訴徒弟一聲,舟車勞頓的,徒兒好為你接風洗塵。」
玄武總算回頭:「你杭城待得好好的,我可沒想過要在這碰到你。」
他眼風犀利掃過身側年輕男人:「還有他。」
「哦!他呀!」玄微反應過來,介紹起陸晅:「他呢,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
玄武皮笑肉不笑,上下看眼陸晅:「相貌一點沒變。」
玄微趕緊接話:「但是性格變化好大的!跟那個完全不一樣!」
「管他呢,先前那個我就沒興趣了解,」玄武完全不想搭理的樣子:「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陸晅大概猜到他們在說前世的事,暫且不語。
三人一起來到二樓。
後面拖了倆連體嬰,怪煩人的,玄武掉頭,瞥他們自己手裡行李:「我看你們要走了,別跟著我了啊。」
「我們房還沒退,還可以陪陪您,」陸晅禮貌道:「您下午有安排嗎?」
玄微拽他胳膊:「我們還是走吧,他擺明就不想理我們。」
玄武脊柱一綳。
陸晅回:「不行,且不說他是什麼身份,起碼也是你師父,要敬重。」
他狗腿得讓玄微啞口無言。
但他不知道,她師父脾氣一向如此,古古怪怪,皺皺巴巴,點到為止,多說無益,糾纏多了反而適得其反。
玄武找到自己房間,恰好在他們隔壁。
打開門,老頭回身摘掉漁夫帽,露出毫無雜色的白髮。他扎著半丸子頭,神色閑散疏離,送客態度鮮明:「我要進去了。」
陸晅還是盛情相邀:「你們師徒難得見一面,要不下午一道去泡溫泉,喝杯茶?」
玄微本來就想當個透明人,結果他又把話引來自己這裡:「玄微,你請請你師父。」
玄武單手抄兜,好整以暇。
果真師出同門,玄微與他姿勢無異,甚至於還有點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弔兒郎當勁:「老頭兒,我請你泡溫泉,怎麼說?」她指陸晅:「他付錢。」
這頓借花獻佛的騷操作,使得是如此得心應手。
陸晅只能頷首:「嗯,我來,應該的。」
「可以嗎——師父!」玄微雙手握玄武胳膊,左右晃:「行不行啊,師父——」
玄武嗤一聲,拂開她小手,白眉稍擰,隨即鬆弛開來,語氣是說不出的勉強與施捨:「行吧。」
——
下午,陸晅提前預定安排好湯池。計劃有變,他儘可能周到地應對,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他有了新發現,就是玄武這尊大神看起來不近人情,實際耳根子軟得很,從他與玄微的相處就能看出來,弟子只要態度好些,他就會回應,但若跟他對著干,忸怩傲嬌,他通常置之不理。
在前台取好手環,他們分頭行動,陸晅與玄武去男更衣間,玄微到女生那邊。
陸晅傾頭叮囑了好幾句,叨叨到女孩都生厭嫌煩,才放她離去。
再揚眼,他發現玄武一直盯著他們,目光才一撞上,老頭就鼻孔出氣,輕蔑偏轉視線,彷彿多瞧一眼都會折壽。
陸晅讓他先走,長幼有序,禮數周到。
兩人一前一後掀簾入內。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玄微並無雙親,玄武在他眼中與未來岳丈無異,還是要謹慎相待。
但頭一回見面,就要□□相對,免不了微妙與尷尬。
陸晅摸下巴,開始提前反思這個安排的合理性。
但玄武並不放心上,唰拉就脫掉上衣,神情清淡,陸晅瞄了眼,就不再多看。
他有些吃驚,作為一個老年男性,玄武的身材好得有點過分,寬肩窄腰,腹肌緊密排列,不輸他在健身房看到過的那些長年累月操練不停的私教。
畢竟是神,這麼一想,陸晅心裡平衡了些。
可他突地也有點不好意思脫衣服了。
幸好假裝來了工作任務,彆扭看了會手機拖延時間,玄武拿上傢伙去淋浴間,陸晅這才舒口氣。
平心而論,陸晅身材不差,在滿室啤酒肚中儼然一股清流。
玄武熱氣騰騰出來后,濕漉白髮完全被他捋向腦後,他額頭極其高闊,襯得眉目如遠山般幽峻。
陸晅交了張乾淨浴巾過去。
玄武一言未發披上,朝外面走。
陸晅趿好木屐,也跟著過去,順手給玄微發了條簡訊:「你好了嗎,我們在b門等你。」
玄微秒回一個字:好。
一到外邊,寒氣撲面,各色湯池星羅棋布在各處,白氣裊裊,配上奇峰怪石,蔥木嘉樹,是有幾分線徑之感。
一老一少,身姿頎長,相貌出眾,不分伯仲,各有千秋,跟男模走場子一般,過路人側目紛紛。
有膽子大點的女孩子甚至輕呼出聲,掩唇頻頻回頭。
他們很快在b門找到玄微,女孩穿著陸晅提前購置的連體泳衣,死庫水款式,雖略微保守但無比合適,墨藍色將她皮膚襯得白的發光。她頭髮揪成小啾,周身青春氣瀰漫,彷彿日劇里元氣十足的女主人公。
玄微都沒披浴巾,大片肌膚露在外邊。
「你冷不冷啊?」一看到她,陸晅眼裡彷彿就沒其他任何人,他急急走到她身旁,一邊抽下肩頭浴巾,給她罩好:「不是讓你記得拿浴巾嗎?」
玄微眨了下眼:「我忘了。」
陸晅呼了口氣。
玄微瞄到一旁將行欲走的健碩身軀,大聲叫:「師父!等下我呀!」
玄武無可奈何駐足。
「你們要喝飲料嗎?」陸晅掃到門裡剛好有個飲品店,不等他們回答,他說:「外面冷,你們先找個湯池,我買好了去找你們。」
玄武聞言,拔足就走,玄微忙跟上,嬉皮笑臉揪他浴巾,老人也壞脾氣扯回去,期間似乎還恨瞪她一眼,像一對關係甚好的祖孫。
陸晅看著他們背影,彎了彎唇,回身走進門內。
——
玄微找了個無人的小湯池,先笑嘻嘻先請師父下去,等他坐定,自己才慢慢走進去。
水上籠了層霧汽,玄微用手撥弄著,讓它們散開又聚回,反覆玩了好幾次,也不嫌膩味。
心性還跟三歲孩童無異,玄武忍無可忍:「行了。」
玄微終止動作,黑眸濕漉漉:「哦,好。」
泉水溫熱,玄武微闔上眼,沉聲問:「他叫什麼?」
「陸晅,」玄微下意識道,又問:「你是在問陸晅吧?」
「嗯。」
玄微往他那游近兩寸:「師父,你覺得他怎麼樣?」
玄武鄙夷地一扯唇角:「不怎麼樣。」
「對吧!我也覺得不怎麼樣,」在這點上他們找到共鳴:「可他對我很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徒兒適應了這種好,有點離不開。」
玄武挑起一邊眉:「好一時等於好一世?」
「反正他活的也沒我長,」玄微輕輕拍了下水面:「他如果對我不好,我就換人,下一個更好。」
玄武譏笑:「你也配說這個?多少年了,換來換去還是同個人,為師都替你丟人。」
玄微馬上給自己貼金:「說明我專一,而且他跟姓方的完全不是一個人,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補充:「我跟玄龜也不一樣,我們都是嶄新的,是新的開始。」
玄武輕悠悠嘆了口氣,不予置評。
玄微開始邀功:「而且我聽你話,開始理解七情六慾,幫人類圓夢。此番來湯縣,也不是過來享受的,是來打聽事兒的,一對人類師生,學生慘死,老師之後出家,現在是位德道高僧。」
水霧氤氳了玄武挺拔的眉目,似乎來了點興趣:「繼續。」
「老師現在是靈緣寺住持,托我找位魚妖,而女孩早在二十年前就投胎成一條鯉魚。我猜他早就知道這件事,這是他們的約定,畢竟和尚生來就能看到妖靈。老和尚求助過不少妖怪,其他人都沒那耐心,只有我有頭有尾地幫他完成了。我是不是很棒?」
「就這樣?」
「對啊。」
玄武側過了頭,似乎完全不想理會。
玄微追問:「不對嗎?」
「你以為的對,就一定是對?」玄武反問。
玄微遲疑:「……所以我剛才急著回去,就是想跟那和尚求證清楚。」
她委屈:「若不是你來,我這會說不定都問到了呢。」
沉寂幾秒,玄武說:「那你們回去,讓你們陪我這個老頭子了?」
玄微語塞,剛要說一句「你都不表揚我一下的嗎」,池畔手機震動,玄微游過去,隔著防水袋按下接聽,是陸晅聲音:
「你這會有空嗎?」
玄微回:「有空。」
「我飲料買的有點多,一個人拿不回去,你過來幫我下。」
「哦,好。」
玄微瞟了眼似已入定的師父,對對手指啟唇道:「師父我要去幫他拿一下東西呢。」
玄武冷聲:「去吧。」
玄微躡手躡腳爬出湯池,披上浴巾,塔上木屐,嗒嗒嗒小碎步沿原路折返。
走了一段,她手腕忽被人捉住,之後便被拽到一片闌干竹叢之後。
玄微胸脯起伏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因為嗅到了熟悉氣味,來自陸晅。
男人站在她面前,單手拎著一隻pvc透明袋子,三杯飲料穩穩噹噹放置其中,哪有拿不了。
不然也不會有手來偷襲她了。
玄微懷疑地瞟他兩眼,最終把控訴眼光停在他臉龐:「你耍我?」
「嗯。」他坦率承認。
玄微揚拳要釘他赤/裸的胸膛,陸晅快她一步把她小拳頭攥住,正聲問:「你師父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提到我了嗎?」
「你不嫌冷?」
「不冷,但你不說,我會不僅冷還心寒。」
「……?」玄微無語:「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我們師門都是放養政策,擇偶全憑自願,能關我師父多少事。」
「他沒講你壞話,已經是對你的肯定了。」玄微怕他心焦自卑,選擇性過濾掉那句「不怎麼樣」。
「真的嗎?」陸晅眼底如竄起火苗,剔亮數倍。
「真的。」
陸晅勾唇,他就知道,好好表現絕對有益無害。
「回去了。」玄微催促,光著個膀子,真不怕冷啊?說著就要轉身。
「等會,」陸晅立即將她肩膀扳回來,手隨即扣到她下頜,慢慢抬起她臉:「親一下。」
玄微敷衍地噘嘴。
陸晅低笑一聲,俯下身,含吮她飽滿水瑩的紅唇,他吻得很輕,呼吸與力道卻在加重。
男人掌心很燙,蓋到她光潔的後背,把她完整按向自己,濕漉的肌膚一瞬相貼,冰火相容,他要被少女溫水一般的體溫融化殆盡,神智消弭。
玄微手心滲汗,她拒絕不了陸晅勢在必得的深吻,他熾烈的荷爾蒙氣息鋪天蓋地,令人腿軟。
興許是一批遊人,從竹叢后經過,腳步清晰,談笑近在耳畔。
玄微緊張得心發顫,支吾推搡,含糊不清:「不是就一下……」
卻不料,他的手放到了更過分的位置,隔著滑膩的衣料,卻無比清晰。玄微只能喘息,她滿面蒸紅,壓抑著喉音,避免自己溢出更多羞於啟齒的動靜。
陸晅有點食髓知味,一下怎麼夠,穿這麼勾人,不多親親揉揉摸摸搓搓,豈不是白費他精挑細選的那些時間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