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枚硬幣
陸晅懷疑自己領了隻惡魔回家,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他下午回公司。
敲了會代碼,陸晅不放心地拿出手機,給玄微打電話。
出發前,他留了支手機給玄微,並教會她怎麽接聽來電。
手機是他年初打算送爺爺的老人機,結果老人家很排斥新科技,包裝都沒拆就退還給他,自己老眼昏花用不來這些,隻想與他的筆杆字畫相伴餘生。
玄微學的很快,還自己摸索出了創建聯係人的方法。
陸晅發現她對拚音一無所知,以為她大字不識一個,不料她很快調出手寫輸入法,並用指尖流暢寫下他的名字——
“陸晅”,
還是繁體版的。
她字跡娟秀漂亮,一筆一劃似乎練過,有楷風範。
陸晅開玩笑道:“你是不是穿越來的?”
玄微望向他,睫毛撲閃:“什麽是穿越?”
“就是從古代不心來到現代。”他雖然這樣,心裏卻是不信這些的。
玄微噗嗤笑了,搖頭。
耳邊嘟了三下,對麵才接起。
“喂。”
“嗯?”
“在家?”
“門被反鎖著,我能不在嗎?”女孩怨氣頗深。
陸晅揉兩下鼻子,抵住笑意:“好好待著,別造反,那是我租的房子,出了事你擔責。”
“哦。”她隨口對付著。
陸晅掛了電話,把手機擱到鍵盤邊上,剛要繼續,屏幕左下角圖標閃了閃,群裏有人@他。
劉約:@陸晅,組長。
陸晅:?
劉約:@林茵,新來的妹子,你帶一下。
陸晅:?
林茵:組長好。
陸晅一臉懵:為什麽是我?
劉約:你是組長啊。
陸晅:為什麽又是我?
劉約:你是組長啊。
陸晅:你們又商量好了?
劉約:哪有。
陸晅:我不帶,沒工夫。
劉約:哥,老大,陸神,你是我們組最閑的人了,你看你今早不還翹班了?帶妹時間肯定也綽綽有餘不是?人家剛畢業,晰大碩士,還是你校友,跟你同專業的,絕不拖你後腿。
陸晅:……
陸晅想要技術性下線,無奈一個好友申請已經發送過來,就是那個新人女生,林茵。
陸晅單手撐頭,把它點開,少晌,還是摁下同意。
林茵很客氣:陸師兄,您好。
陸晅也很客氣:你好。
林茵一板一眼道:PENESAS工作室是我夢寐以求的企業,能進這裏我感覺自己很幸運,以後還請師兄多多指教。
陸晅回了個k手勢。
不管群聊還是私聊,陸晅都是公司眾所周知的冷場狂魔。
他不善社交,尤其是跟女性打交道,他在母親威逼利誘之下的每一次相親經曆都可以投稿奇葩相親男b並值得萬轉和千評辱罵。
初來乍到的女生並不知情,以為他是什麽高嶺之花,整坐在電腦前敲代碼,潛心工作,不近女色,舉止投足都充滿禁欲氣息。
更何況,陸晅確實有著程序猿中較為出眾的體型與麵貌,發量也很優秀,所以被表象迷惑的新人不在少數。
這也是一有青蔥妹子加入團隊,組中孤狼都會默契地交給陸晅的緣由,經過陸晅的精神淩虐與靈魂洗禮,妹子必然會轉移陣線,朝他們靠攏,他們隻需守株待兔就好。
所以這次聊也終止在那個“k”上麵。
陸晅如釋重負。
一到六點,陸晅就關了電腦,把手機揣兜,準備下樓。
他擔心某位女魔頭在他公寓裏無法無,平添事端。
整個下午,他腦海中都不斷閃現二哈拆家台風過境一片狼藉慘不忍睹的畫麵,好在直到下班都沒接到房東電話,應該不會太糟糕,他自我寬慰著。
陸晅走進電梯,此時是下班高峰期,轎廂裏很是擁擠。
身側忽有人叫他,音色柔潤:“陸師兄。”
陸晅垂眼,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麵龐秀氣。
女生似乎讀出了他臉上的困惑,落落大方作自我介紹:“我是林茵。”
“哦,”陸晅口氣不鹹不淡:“是你。”
女生“嗯”了下,再無下文。
出了電梯,陸晅以為這關算是過了,沒想那女生竟還跟了過來,攔住他去路。
她仰頭看他,氣息微重,臉透出點粉潤的紅。
林茵眼神水亮,充盈著期盼:“陸師兄,可以請你吃頓飯嗎,想提前感謝你一下,接下來一段時間要承蒙你關照了。”
陸晅雙手插兜:“不用謝我,這是組裏的安排,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林茵愣了一下,熱切減去不少:“就附近隨意吃一頓,也不可以嗎?”
陸晅沒有吭聲,避著女生的眼睛,排斥態度不言而喻。
女生仔細辨認著他神情,識趣地彎了彎唇角:“好吧,那就不勉強陸師兄了。”
她看上去有些灰心,這個笑容也沒有任何力度。
陸晅自知有些過分了,低頭從褲兜裏取出手機,在上麵快速敲擊,一會才抬起頭:“我微信轉了你兩百塊,你隨便吃一頓,就當我請你。”
女生完全僵住:“……”
慢慢的,她臉漲紅,瞪著麵前男人:“我不是那種貪便宜的人,我隻是想和你一起吃個飯而已。畢竟我們師出同門現在又是同事了不是嗎?”
她眼底水光閃爍。
陸晅頓感大事不妙,手足無措地翻找紙巾。
他抽出一張遞給她:“擦,擦一下。”
女生接過去,揩拭著淚,輕輕抽泣:“我真的隻是想感謝你才特意跟過來的。”
陸晅雙手懸在身側,不知往哪擺才合適,也不知道怎麽答複她才算妥當,終究隻憋出一個字:“好。”
女生通紅眼看他:“那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吃飯嗎?”
陸晅愣了愣,耿直無情回道:“我還是比較想……
回家。”
——
下了地鐵,走到家門口,陸晅沒急著解鎖,隻在原地站立片刻,似做了一番極大的心理鬥爭,才將拇指貼到把手上。
嘀——
屋內沉黑,無聲無息,唯有窗外霓虹在白牆上閃爍塗畫。
場麵似乎與陸晅想象的不太一樣。
客廳並沒有被改頭換麵,他離開時什麽樣,回來時還是什麽樣。
陸晅快速掃視一圈,奇怪的是,他沒有看到那個孩。
陸晅胸中一跳,這可是二十二層,她該不會喪心病狂到跳樓跑路吧。
陸晅打開燈,白芒送走黑潮。
“幹什麽!”頭頂有人嚷嚷。
陸晅舉目,一叢毛乎乎腦袋從他床上豎起,不快道:“誰讓你開燈了?”
陸晅心才落定,嘴上依舊懟回去:“誰讓你睡我床了?”
“床不就是給人睡的?”女孩站起身,振振有詞。
她甚至在他床上蹦跳起來:“你臥榻不錯,又白又大又軟,我很喜歡。”
什麽虎狼之詞,陸晅隻覺得不堪入耳,健步衝上木梯,想把她拎下來。
玄微早預見他會這樣,在他動手前就滾進被窩,把自己裹成一隻胖白蛹。
“出來。”他對她的無賴完全免疫。
“不出。”她死攥著被角悶聲抗議。
陸晅:“知道自己多髒嗎,就來睡我床?”
“就睡,就睡,你來啊,來啊——”大白蛹滾來滾去,還像是能透視一般,囂張地去撞床邊那雙長腿:“你有本事抓到——”
大白蛹忽然停下。
“沒勁折騰了?”陸晅趁機把它拉拽起來,與此同時,玄微從裏麵探出了頭。
他手勁大,她躥得快,兩人撞到一起。
嘶——陸晅倒吸口氣,鬆手捂住鼻梁。
玄微倒回床褥,也開始揉腦門,啊嗚啊嗚好痛好痛。
“你頭鐵做的?”
“我還沒你鼻子是水泥糊的呢。”
兩人繼續對嗆,好一會才消停。
還好沒流血,陸晅按了兩下生疼的鼻骨,不想再話。
玄微坐起身,想起方才的意外發現,麵色遽然肅穆。
她爬過去,在男人左袖嗅了起來。
幾秒後,她得寸進尺地扒住他胳膊,湊得愈發親密,鼻頭幾乎拱進他襯衣褶皺裏。
陸晅蹙眉,嫌棄抽手:“你幹嘛?”
玄微坐正:“你身上有一股味兒。”具體什麽味兒,她沒明。
陸晅也聞了聞自己,隻有香皂味:“什麽味。”
玄微微妙地笑了下:“路上踩到狗屎的味。”
陸晅頷首:“嗯,我路上踩到你了。”
“……”
玄微沒有再跟這個無理人類計較,因為他帶了份飯給他,她已經聞到了,是炸雞香,她的唾液瘋狂分泌,心已飛馳到樓下。
吃飽喝足,玄微仰躺在沙發上摸肚皮。
看似愜意懶散,她的神思卻已跑到九之外,她不明白,陸晅身上為什麽會有其他妖怪的氣味標記。
他並無過人之處,怎會博得狐女青眼。
除非,是奔著自己來的,或者,是奔著她身上的財富法寶而來。
趁陸晅洗澡,玄微從包裏捏出一枚硬幣,輕念咒語,銅幣周身逐漸浮出金光,從她指間脫開,懸至半空中。
玄微眉心緊鎖,雙手交握,四指貼合,往前一壓——
那枚硬幣急促往門口飛去,一下沒入門板,再也不見蹤跡。
這是他們族內的鎮宅咒,她雖隻學到些皮毛,但拿來抵禦妖偷襲還是不在話下的。
做完一切,玄微靠回沙發,哢擦哢擦嚼起薯片。
陸晅以往洗的都是戰鬥澡,但今有所不同,他對玄微那句“踩到狗屎”將信將疑,所以仔細搓抹一番,半個鍾頭才出來。
他見玄微還跟沒了骨架似的癱在沙發上,便徑直朝她走過去,把手遞給她。
玄微沒懂,困惑看他。
“聞聞,還有嗎?”他一本正經,神情沉肅如探討學術。
玄微唇角上揚,正要嘲笑。
見她麵色不對,陸晅當即抽手:“不用了。”
他還補了個稱呼:“狗子。”
玄微:?
誰是狗子?叫誰狗子?
陸晅開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項,比如她的洗漱用品,她的換洗衣服,怎麽調節冷熱水,還有臨時準備的地鋪。
玄微跟在後頭連連點頭,一副理解力很強的樣子。
講的差不多了,陸晅記起一件事,回身走向玄關的衣帽架。
再回來時,他嘩啦啦撒下不少銀色硬幣在茶幾上:“路上換的。”
玄微眼冒精光,瞬間跪坐下去,將它們圈在胳膊裏。她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那些硬幣,完全無視了麵前的男人。
陸晅站那等了幾十秒,也沒等來一句感謝,果斷上樓睡覺。
玄微一一將硬幣擦拭收好,才發現客廳裏已經空無一人,她杵起上身,找到了二樓床上的男人。
她看到他在玩手機。
玄微也取出自己手機,在屏幕上寫字。
叮,陸晅收到了一條短信。
來信人是狗子,他剛改的備注。
玄微收回視線,掂著手機沉吟,一旦被惡劣些的狐妖盯上,多半凶多吉少,情況最好也得麵黃肌瘦,形容枯槁。她被關在這裏,行動受限,頂多幫他到這,這間屋子以外的一切,就隻能看這個凡人造化了。
陸晅點開她的短信:
“提醒一句,今後不可帶人回家,尤其女人。”
陸晅:……
……
……
這女的有毒。
關她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