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何以生存
展清念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就這樣要被打死了嗎?這是多麽的猖狂放肆啊,竟敢在皇帝的寢殿裏生生殺人。
“陛下,周王殿下在殿外求見。”新任的內侍官阿裏小心的走進來,硬著頭皮生怕惹了貴人,可是周王殿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當今陛下嫡親的叔叔,最是尊貴無比,他又不敢讓周王在殿外等著。
赫連墨凜一聽皇叔來了本不敢怠慢,又思及拓跋玉京在此,他躊躇半晌後背對著阿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拓跋玉京閉目端立在那裏就如同睡著了一般。
“素來隻聽民間都說,拓跋將軍一生征戰沙場保守家國……是個至忠至義的將領,今日看來,將軍或許忠義……卻是個……不由人說理的,難當……‘輔國’二字。”
展清念聲音冰冷,即使被打的吐血,趴在地上,卻也倔強的不叫一聲。
拓跋玉京這才抬起眼皮老神在在地看了赫連墨凜一眼,慢條斯理道:“住手!”
他說著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睨了一眼被打的匍匐在自己腳下吐血的女人,帶著身居高位者的不可一世和對螻蟻的蔑視。
“理?殺人償命,這就是本將軍的理,你不服?”
“將軍錯了!小女子,怎會信服?”展清念趴在地上艱難的爬起來,她倔強的挺直脊背跪好,目視前方,隨手抿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拓跋玉京仿佛聽到了平生最大的笑話一般,冷笑一聲:“嗬!錯?”
展清念倔強地唇角勾起,咬著牙跟一字一句道:“是,將軍錯了!我是殺了人,但我為將軍、為陛下殺有罪之人,我,何需償命?”
拓跋玉京看著跪在自己身前十分放肆的女子,略微拔高了聲音嗬斥。“你殺的可是陛下貼身的內侍官,雲內官兢兢業業侍奉陛下多年,他有何罪?你居心叵測,留你全屍已是恩典,竟還妄想無罪。”
“雲內官有罪!”展清念咬緊牙關,氣勢決然,而後緩緩道:“陛下獨自外出,雲內官不但不跟隨,還不派侍衛尋找,讓陛下身處險境,是為罪一。身為陛下的貼身內侍官,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陛下,陛下與戍邊重臣對話,他身為奴才隨意插話,對戍邊重臣毫不尊重,致使君臣離心,是為罪二。藐視戍邊士兵,借著陛下的名義,對戍邊士兵頤指氣使,敗壞陛下的形象,是為罪三。”
“這三條中的任意一條,都足以定雲內官的罪,可卻沒有人去與雲內官計較。因為雲內官……是將軍留在陛下身邊服侍之人,戍邊重臣和士兵即便心有不滿,卻也不敢得罪將軍衝撞陛下,但是將士們的心裏會怎麽想?他們是否會想雲內官對他們的不尊重,代表著將軍,甚至代表了陛下。而陛下,又會怎麽想?”展清念咬重最後一句話,頓了頓,她又道:
“輔國將軍,雲內官一個微不足道的閹人,卻造成此等後果,將士不忠,君臣離心,我殺了他,為了將軍,為了陛下,更為了北國,這就是我的理,我、無、罪。”
她本就被打的很重,勉強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似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一般,搖搖欲墜,卻仍舊直挺挺的跪在那裏。
“巧言善辯!”拓跋玉京斜昵她,冷嗬了一聲。
展清念抬頭與他對視,倔強而堅定,甚至帶著威脅的意味,薄唇微啟,輕聲道:“將軍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邊疆找慕容麒,一問便知,甚至……也可以請殿外的周王殿下,來評一評理。”
“將軍,將軍這些年來為國為民,朕是看在眼裏的,朕可是從來沒這麽想過啊。”
赫連墨凜轉過身趕緊說道,生怕說的晚了拓跋玉京會誤會,他看向拓跋玉京的神情帶著三分慌亂、三分懼怕、四分討好。
拓跋玉京隻覺得麵前這個女子格外的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他轉身看向赫連墨凜,沉默須臾,竟徐徐然跪拜請罪道:
“陛下明鑒,臣不知雲內官這些年來竟做了這等目無尊卑之事,這等奴仆,死不足惜,臣悔恨沒有早些知道此等事,沒能親手殺了他,使得君臣離心。但,雲內官之猖狂行為絕不是臣的授意,臣,對陛下,對家國,絕無二心,還請陛下一定要相信臣。”
赫連墨凜心中冷笑,拓跋玉京還真是就連請罪的態度也是如此傲慢無禮啊,他裝作無比驚慌的快步走過去親手扶起了拓跋玉京。“將軍快快請起,雲內官之事絕對與將軍無關,這一點朕一直是知道的,不過……”
赫連墨凜一副有些為難的樣子諾諾的。
“慕容麒那邊,想必著實氣的不清,將軍告誡過朕,這邊疆可是不能人心動蕩的,朕得想法子安撫一二。”
拓跋玉京順勢站起來,以赫連墨凜這奴隸窩裏養出來的腦子,想必也想不出什麽高明的安撫之法。“陛下說的有道理,安撫之事陛下做主便可。”
赫連墨凜有些惶恐的點點頭。“那這女子?”
拓跋玉京心中不屑。“這女子也算有功,陛下喜歡便留在身邊吧!”
赫連墨凜聽見這話開心的如一個小孩子,竟然朝著臣子作揖道謝。“如此,便多謝將軍了。”
這一些看在拓跋玉京的眼中隻覺得他好色呆傻難堪大用,令人鄙夷。
對於陛下的感謝,拓跋玉京理所當然一般沒有半分惶恐的便欣然接受,隻是道:“周王還在殿外等著陛下,臣便先行告退。”
“好,將軍慢走。”
幾乎是在拓跋玉京轉身的瞬間,赫連墨凜揚起的笑臉瞬間轉為陰冷。展清念強撐著的身子已然支撐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還用手掌倔強地支撐著。
赫連墨凜蹲下身子輕輕抬起展清念的下巴,他眸光深邃,深不見底,看著她嘴角的血漬眉頭皺起。
“恨嗎?”
展清念卻是嘲諷地笑了,無力反問道:“恨?恨陛下?還是恨輔國將軍?”
是啊,她一個鎮北王府嬌養著長大的小姐,失身,殺人,受棍棒之行,她此生最大的傷痛,便都是因他而起的吧,赫連墨凜手指摩搓著她小巧的下巴,冰封的眼神裏化開一縷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愫,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默然許久,低沉又充滿磁性的嗓音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溫柔。“怎麽這次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