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虛偽使社會進步
女人多的地方，利嘴就是武器，真要能把這個當槍使，估計每個人身上都是千瘡百孔的。反正老實人一輩子不會說的帶刺毒辣話，都叫寶詩給說盡了。倘若棋逢對手，兩下裏一番交鋒，她就算不贏，也不會叫人家沾到便宜；即使受到出其不意的攻擊，反手就能招架；最壞的情況就是遇見高手，這時寶詩也能及時收手，該退步時她顯得既謙和又天真，外人根本看不出來她是敗軍之將，還以為是小孩子撒嬌呢。
寶慧這方麵的本領更多的體現在“防禦”而非“進攻”，倘若她殺進社交界，或許能開拓出不亞於寶詩的局麵，不過在寶詩看來，女人一旦沒有美貌作為武器，首先就失去了男子漢們的相助，又如何在戰場上開疆辟土呢？
寶慧對於姐姐的觀點心知肚明，她隻說大姐那個圈子太虛偽毫無意思，誰知寶詩卻能講出一大堆道理，她說：“虛偽是人類社會的潤滑劑和前進動力嘛，假如咱們凡是討厭的人都不見，於是轎車、飯店、戲樓這些拿來顯擺的地方都沒了，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取得成就還有誰來嫉妒眼紅？所以啊，盡管人人背後說別人壞話，見麵時還得微笑握手，假如他在家擺酒席開舞會，我也會去捧場，反過來我在東方飯店請客，她也會給我麵子，大家彼此相待，於是商人賺了錢、社會得以進步，豈不是一件樂事？”
這話連逯先生聽了都沒法反駁，大家都說寶詩口才好。
如今在顧夫人的牽線搭橋下，北平的青年聯誼會成為了南京青年聯誼會的分舵，一時間風頭無兩，人人都想在這鍋亂燉中分到一杯羹。逯寶詩仗著自己在社交圈內一向的資本，又有著逯、顧兩家與眾不同的交情，眾人都議論第這聯誼會換屆後的會長非她莫屬，逯寶詩也不由誌在必得，誰知她對於聯誼會投入的這些精神和力氣，臨到選舉結果一出來，竟然隻落了一個區區的副會長！她的虛榮心好勝心都遭到意想不到的打擊，先是生一場大病，眼看著聖誕將近，青年會的重大慈善募捐活動她都懶得參加，竟好似完全丟棄在一邊。
原先她還想從家人這裏得點支持與幫助，誰知除了母親外，父親和寶慧反而都讚成她離開青年會。父親是覺得這個地方已經變味，完全淪為顧夫人的私人領地，寶慧則更直接，她是個人主義者，待人以“獨立”為原則，待己則無自憐，厭惡青年會那種自我欣賞般的慈善作秀。
寶玥麽，她對顧夫人一向沒有好感，更不能理解大姐那麽熱衷名利的苦心孤詣。
等到寶詩和唐力瑋見麵，想博取些同情，誰知力瑋勸道：“這個組織已經淪為沽名釣譽的去處，專門給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們打發時間的，你要是真的喜歡做事、想幫些人，不如到我們協和醫院的社會服務部工作，那裏有好多病人，或是無家可歸，或是生活難以為繼需要培訓技能，我覺得這裏的事兒一來更有成就感，二來也沒有許多的相互傾軋，你在裏麵也會心情好些。”
寶詩聽了，頓時就悶悶不樂道：“你這是叫我去做老媽子呢？伺候那些老弱病殘，圖什麽呢？我以為把在聯誼會的苦惱告訴了你，你會幫我出些法子、想些門路，誰知竟然是這樣毫無益處的餿主意！”
聖誕節前一周，顧夫人就把舞會的請帖一一下發，逯家姐妹自然都收到了，寶慧道：“我哪裏是青年，不去也罷。”寶詩賭氣道：“什麽聖誕舞會，無非是她的私人慶功宴，我湊什麽熱鬧？”寶玥勸她道：“大姐這又是何必？我看你不僅要去，而且要漂漂亮亮的去，還帶著男朋友高高興興的！叫那些存心擠兌你的人看看，逯家的女兒可不是軟柿子！”寶慧讚道：“看不出來嘛，你平常不聲不響，作風倒挺硬派！”寶詩愁眉苦臉道：“可我不想看到那個老女人！她地盤兒上的那種味道，隔老遠就能把人熏死！”
寶慧見姐姐執拗不肯，隻好道：“你都不去了，寶玥一個人過去又有什麽意思？”寶詩想想才道：“要不三妹和唐力瑋先去，我稍後再去不遲，她家的舞廳真是不錯，我就當去跳舞好了！”
等到聖誕舞會那天，寶玥獨自坐車過去，等車子到了顧公館，看到他家那種人聲鼎沸的繁華氣象，不由自主她就想起上次在花園裏遇見唐利群的事兒了，早幾個月的事就在眼前，好像才發生那般，轉一下眼馬上就是新年了。寶玥突然生出一種感慨，時間真是飛快，一年複一年，也許人這一輩就這樣過去了。
今天顧太太打扮的依然璀璨奪目，看到寶玥後，顧太太熱絡的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笑說：“三小姐總是給人弱不勝衣的幽嫻感覺，像個小仙女似的，你們姐妹三個我都和你喜歡，改天我要專門請你們來吃飯，就不知道你們花肯不肯來陪我這個老人家。”寶玥見她那種熱情洋溢的態度，臉上更是笑靨如花，真的很令人詫異一個人怎可以這樣的虛偽，仿佛之前那令人不快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寶玥順著顧夫人的話道：“請我們吃飯，肯定是到的。但是不必專請，最好是哪天到府上來，撞上早飯就吃早飯，撞上晚飯就吃晚飯。”顧太太笑得花枝亂顫，道：“撞上我們吃窩窩頭，也就讓我們拿窩窩頭請客麽？”寶玥用揶揄的口吻說：“貴府的窩窩頭，肯定也和別的家的不同哩，否則也不至於門庭若市呢！”顧夫人聽了，臉上的笑容一僵，眼裏閃過一絲寒意，不過這都是刹那間的事情，旋即她就恢複滿麵的笑容，打著哈哈把話題撇開了。寶玥微微一笑，隨即就朝宴會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