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采薇番:夢三生1
“別離開我,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炙熱的呼吸裹挾著盛夏夜晚獨有燥意竄進每一個毛孔,出口的話也是帶著異樣的沙啞,卻掩不住話語中的真誠和乞求。
我腦子時而混沌時而清醒,聽聞此言唇角都勾起了嘲諷的笑意。
“張華在這裏,我能去哪裏呢?”
他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們要個孩子吧。”
孩子?
我笑了。
語氣清淡,我都懶得嘲諷他了。
我毫不留情的貶低自己,因為我知道這是刺痛桑祁最好的法子。
他被噎到了,我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望著他眼睛裏閃過的沉痛,莫名覺得,很興奮。
他不在說話,隻是抱著我,無奈的說,“睡吧。”
睡吧。
多溫柔繾綣的語氣?
就像是尋常丈夫對心愛妻子說的晚安語一般。
就像是我們還沒有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一樣,溫柔的拍打著我的後背,哄我入睡。
記不起是多少年前了,那時的我還不是煙花女子,有一個人人羨慕的出身。
相府的嫡長女,備受寵愛,便是宮裏的小公主也沒有我過得快活,因為爹爹隻娶了一個妻子,也就是我的娘親,相府裏沒有侯門高戶的宅門之鬥,爹爹更是沒有尋花問柳的習慣。
我每日的消遣便是跟著娘親學女紅,娘親死後爹爹對我和妹妹更加體貼,對我們也是有求必應。
如果沒有遇見桑祁,我的人生大抵不會那麽悲慘。
一場精心謀劃的相遇,一段不堪回首的女追男的戲碼,如今想來我感動了自己,卻始終沒有感動桑祁。
我們也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但那段時光是桑祁掩蓋他獠牙的偽裝,麻痹了我和父親,然後,在合適的時機將我們推到了地獄。“桑祁,你真的想要一個孩子嗎?”
“想。”
“好,我知道了。”
桑祁的眼睛動了動,望著我滿臉的笑意,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在宮裏的日子很無聊,可是除了宮裏我哪裏都去不了,因為桑祁死死的捏住了我的命脈,張華父親和張華的屍骨都在宮裏,被桑祁藏起來了,我和桑祁做了一場交易,我在宮裏生活,等他厭了就會放我離開。
在這無聊的日子裏,我自然要找些事情做做。
桑祁把我安置在了東院,是整個後宮裏地界最好的地方,便是皇後的宮殿也不及東院來的好。
正想著如何解悶呢,便有現成解悶的玩具送上門了。
麵前的女子可以說是風華絕代,衣著華貴妝容精致得體,姿態高高在上,端的是母儀天下的氣勢,一進門就不屑的睨了我一眼,我懶懶的躺在榻上,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時不時還打個嗬欠。
她身旁的宮人看不下去了,“你好大的膽子,見到皇後娘娘還不立刻下跪請安?”
我充耳未聞,瞧著自己這不過進宮幾天就細嫩了的手。
心說這宮裏的好玩意就是管用。
一個巴掌狠狠落在臉上,我終於懶懶的抬起眼,不耐的望著皇後以及皇後身邊的狗,笑了,“喲,我當是哪裏來的狗呢,原來是你這隻小母狗啊,帶這麽多狗崽子來,想撕了我?”
皇後微微眯了眸子,身後的嬤嬤卻忍不下去了,“大膽!膽敢同娘娘這般說話,是不想活了?”
我笑的更歡快,“是又如何?你敢動我嗎?”
這話我是衝著皇後說的。
瞧著那張精致的臉我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蘇落,當今的皇後。
在桑城,帝後情深是家喻戶曉的,世人皆知皇後娘娘在當今皇帝桑祁,還在外流落的時候,就不離不棄的守在桑祁身邊。
我想起蘇落和桑祁在我麵前兄妹相稱,隻覺得自己當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蘇落對桑祁的眼神盛滿了愛意,而桑祁對蘇落更是有求必應。
蘇落為桑祁九死一生,那份心意是真摯的。
蘇落是桑城人人稱頌的賢後。
可是我卻記得很清楚,蘇落是怎樣用手段害死了我的孩子。
又是如何讓桑祁找來無數的男人,去折磨我。
我記得自己當時是苦苦哀求了的,畢竟當時的我也沒有玉羅刹的記憶,沒有半點武功,一個弱智女流麵對那種情況,也就隻有哀求和承受了。
那種絕望深入骨髓,很多個夜裏都伴隨著我,讓我從睡夢中驚醒。
這個時候我竟然想起了蕭晨越,倘若是蕭晨越,麵對害過自己的女人,會做什麽呢?
大概是會讓蘇落雙倍承受吧?
可惜,我太懶了。
懶到就連呼吸都覺得難受。
懶到和蘇落說話都覺得惡心。
懶到甚至不想多活一秒。
如果不是張華用自己的命換我活著,我大概早就拋棄這惡心人的世界了。
我笑的更歡快,“若是要動手的話,就盡快,因為這幾日你的狗男人一下朝就跑過來,他來了,你就沒機會了。”
蘇落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半晌後卻也是笑了,語氣柔柔的,“我知道你恨我,畢竟在你被折磨的時候我卻在皇宮裏錦衣玉食,萬千寵愛於一身,若我是你,也會覺得恨。”
“可是你得明白一件事,我玩的那些把戲,桑祁未必看不出來,卻還是讓你受了那麽多苦,把你賞給了那些男人,隻能說明,是桑祁自己想折磨你。”
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這也是為什麽我沒有把火氣撒在蘇落身上的原因。
“來這裏就是為了說這些?”那也未免太閑了。
“我來這裏自然是有另一件禮物送給你。”
她身後的嬤嬤衝著我冷哼了一聲,然後將一個木盒子扔在地上。
盒子開了,裏麵的東西也滾落出來。
一個斷肢。
那隻手我可太熟悉了,不正是張華的嗎?
潛藏在內心的殺意被激起,我瞬間冷了眸子,眼角含冰在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的捏住了蘇落的脖頸。
她大概想不到我竟然會武功。
那是上一世鳳玄親自教的。
她的腳懸了空,臉色也憋紅了,求生的本能讓她胡亂的揮著手,想要掙脫。
“現在她的命握在我手裏,如果不想讓你們的皇後立刻就死的話,滾出去。”
顯然沒人敢離開,侍衛撲上來的時候我隻是幾個簡單的幾個招式,就將人打趴了,我嘖嘖兩聲,真沒用,玄齋裏就算是掃地做飯的大叔大嬸,都比他們強。
桑祁來的時候侍衛正在蘇落的身上為非作歹,我坐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磕著瓜子,好整以暇的指導著侍衛,蘇落一臉悲憤,望見床榻上的畫麵的時候,麵色鐵青。
侍衛當場斃命,而蘇落傷心欲絕的所在桑祁懷中。
我嘖嘖兩聲,表示實在是沒意思,因為沒有戲可看了。
“楚采薇,你太過分了。”桑祁在壓製自己的怒火。
我笑的沒心沒肺,突然就想起蕭晨越的一句話,就算要死,也要把所有人都攪得不得安寧。我當時沒太在意,如今卻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深層含意。
那就作吧,作到人神共憤的時候,等著報應來收了我。
畢竟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
我撐著下巴,懨懨的說,“你是指我找了兩個侍衛服侍她太少了,還是我指導的不夠仔細?”
“楚采薇!”
他低低吼著,似乎是沒想到我會變成現在這樣。
眼裏的失望那麽明顯,我嗤笑,他那眼神讓我有一種錯覺,是我做錯了事情,而他是關心我愛護我的人,因為我做了錯事所以覺得很失望。
就好像,他對我報了很多的希望一樣。
“我在床上聽了那麽多男人叫楚采薇的名字,但是,就屬你叫的最讓我惡心。”
桑祁怔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那眼神把我逗了了。
我突然就有點好奇,在桑祁眼中的我,該是什麽樣的?
一場鬧劇開始的莫名其妙,也結束的莫名其妙,那天晚上桑祁沒來,畢竟蘇落受了那樣大的屈辱,桑祁大概是要安慰一段時間的。
他不來東院,我樂的清閑。
其實今天沒打算這麽對蘇落的,張華的那個斷臂刺激到我了。
桑祁再次來我這裏的時候,是半個月後了,他似乎很累,眼底下都有了青黑,人也消瘦了不少,一來就抱住了我,我不想被他抱就反抗,可是.……即便有玉羅刹的身手,我也打不過他。
最後隻能心氣不順的被他抱在懷裏。
他的頭顱埋在我的脖頸處,“娘子,別鬧了。”
娘子這個稱謂逗笑了我,除了那天氣急了喚我全名,平常他都是喊娘子,相府的時候他都是直接喊小姐,無論我怎麽死纏爛打,他都不肯改口叫一聲娘子。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我爹殺了他的娘親,那聲娘子他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的。
而如今,他殺了我爹,殺了我相府百十條人命後,卻那般坦然的叫我娘子。
這可真是太諷刺了。
我想了想,還是沒糾正他的稱呼,而是道,“夫君,今天月色這麽好,可要娘子?”
桑祁頓了頓,“你方才叫我什麽?”
“夫君啊。”
擁抱的姿勢,他看不清我的表情。
我也看不清他的,好在,我也並不想看桑祁是什麽表情。
情意正濃,桑祁將我放到床上,然後就頓住了,枕邊放著一隻腐爛的手。
是張華的。
桑祁被惡心到了,我望著他難看的表情,笑的前仰後合,然後側了頭語氣溫柔的說,“張華,你看這人多膽小?”
我沒有質問為什麽他沒看好張華的身體,為什麽蘇落可以輕輕鬆鬆砍下張華的手,為什麽張華已經死了,他們還是不放過他?
桑祁黑沉沉的眼睛盯著我,半晌後卻是笑開了,附在我耳邊,“娘子,你既然喜歡被他看著,那明日,我們便在他麵前做吧。”
但凡是個女人大概都饒不了一個羞辱過自己,並且丈夫還沒有給她任何責罰的人。
蘇落更是忍不了。
且不說我把她清白毀了,而且還沒有受到桑祁的折磨,就說桑祁夜夜宿在我的床上這一點,蘇落也忍不了。
所以她找了高手把我綁起來的時候,我並不吃驚,反而很期待這小皇後的手段,有沒有長進。
事實證明,蘇落還是以前那樣,半點長進都沒有。
她找了一些很髒的男人,就是有花柳的,街邊的乞丐啊什麽的,關進了我的牢房。
“楚采薇,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蘇落說這話的時候惡狠狠的。
然而我卻隻想笑,“你的手段就這樣?我還以為,你至少會讓我脫層皮呢,你怕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做什麽的了。”
我被下了藥,事實上被灌下藥的時候我有能力反抗的,為什麽不反抗呢?
或者說,為什麽反抗呢?
我倒要看看,今天過後桑祁還會不會抱著我,還是說會看到我就惡心的不行?一想到桑祁臉上會出現惡心的神情,一想到桑祁會因此吃癟被惡心到,我心情格外美好。
那些人步步緊逼,我笑的魅惑眾生,本想唱個小曲助助興,可是桑祁沒給我這個機會。
那些人被他殺個幹淨,蘇落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對上桑祁那雙失望的眸子之後怔住了,哀戚的說道,“是她逼我的!”
沒錯,我是故意激怒她的。
畢竟宮裏太無聊,總要找點事情做。
今天的桑祁脾氣很爆,這一點從他一腳踹壞了房門就可以看出。
但我心情很好。
後來相纏的時候他的手捏住我的脖子,“楚采薇,你真的想死嗎?”
陰狠的表情仿佛我說是的話,他就會真的掐死我。
我笑,“倒也還行。”
桑祁氣什麽?他氣得大概是我明明有能力自保,卻又不自保。
氣我如今的不識好歹,氣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氣我隨隨便便什麽男人都可以接受。
“你知道最開始不願意接客,媽媽是怎麽對付的嗎?”
桑祁頓住了,手上的力氣也鬆了。
“成色好的,最開始還是會好言相勸,但實在不聽話,那就直接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