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小探花
明樂養了半個月的病,下巴很明顯的尖了些。
常春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請了半天的假,帶著明樂跟宮裏采買的太監出去了。
兩人左拐右拐,走進了一個小角巷裏。
破敗的院裏種著顆老槐樹,荒涼幽靜。
明樂打量著院子:“這是哪啊?”
“這是我買的宅子。”等他老了,被放出宮了,就住在這裏。
常春說著說著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他的小秘密,小九,小九還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看著明樂,眼神有些飄忽,“你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常春回來的時候手裏捧了件白色的錦衣:“小九。”他說好了早就打好的腹稿,“既然是出去玩咱們還是換了宮裏的衣服,不然太紮眼了是不是?”
明樂眼裏的困惑散去,唇紅齒白的小太監唇角微翹:“還是你聰明。多謝常春哥哥。”
常春見狀心裏的緊張感消退了許多,但還是悄悄紅了耳根:“不,不客氣。”
明樂去裏間換衣服,摸到衣服料子還驚訝了下,喜滋滋道:“這至少得二十兩!”
“……”係統覺得明樂的牙花子都快露出來了,鄙夷道,“庸俗。”
明樂不理係統,他換上白色的錦衣,把長發束成高馬尾,臭美的站在銅鏡前嘚瑟:“我好看嗎?”
係統本想說醜,明樂突然展顏一笑,少年眉眼鮮活,白衣烏發,肆意風流。
活似春日遊裏那“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的郎君走了出來。
常安不知何時也走了進來,他站著明樂身後,憨憨的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明樂穿上會很看,他見明樂的第一眼就打心眼覺得,這人不應該是個小太監,他應該是世家裏驕矜爛漫的小公子,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主街兩旁的酒樓雕樓畫棟氣勢非凡 ,街上的小販們挑著擔子擺著攤子熱鬧喧嘩,一副割裂開來的紅塵亂象。
明樂就混跡在小攤裏,他戴著個白色的狐狸麵具,露出下半張臉上唇色鮮紅。
他吃著糖葫蘆拿起撥浪鼓搖了搖,小鼓咚咚的響了兩下,他高興的看向常春,琥珀色眼眸晶亮純澈,
常春先是笑了笑,隨即警惕的看向四周,見沒人特別觀照他們才放下心。
他知道小九好看,但沒想到真的有人往那一站就會聚過來一堆人……小九隻好戴上麵具。
常春穿的會灰撲撲的,像是個跟著少爺出來的仆從:“小九喜歡?”
“沒有。”明樂把撥浪鼓放下,“就是覺得挺好玩的。”
他呼喚係統,“他們看見我沒?”
係統:“看見了。”
劇情裏陳小九頭一次出宮是有個被主角攻受發現的劇情的。陳小九暗殺陳錦玉的時候是非常小心的,齊承鴻在調查陷入困境後突然想起來他在宮外見過陳小九——有權的太監宮女是可以隨便出宮的。
他這才把調查對象挪到了宮裏,最後鎖定了常春和陳小九。
明樂垂眼,漫不經心的笑了下:“那就好。”
*
齊承鴻的確看見了明樂。
那戴著白狐狸麵具的少年咬著糖葫蘆,玩著撥浪鼓,盈盈的朝他笑。
他磕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留下一小片陰影。
陳錦玉也穿了白衣,鍾靈毓秀,君子端端。兩人因為齊承鴻嫁娶的狂言鬧得很僵,還是齊承鴻前些天不辭辛勞的奔波撈救才給出了兩人坐下說話的餘地。
陳錦玉其實很欣賞武王的,不然也不會親自去西北請人,就是武王說要娶他這事惹怒了他,他現在說話還有些冷淡:“武王?”齊承鴻怎麽沒動靜了?
齊承鴻抬眼,他生的高大俊美,略深的眉眼有些迫人:“沒事。”他緩緩抿了口茶,瞥向桌上的第三個人,“江南的事,柳狀元怎麽看?”
柳生白笑容一頓。
大雍的亂象已久,齊承鴻說的江南不是江南,是指的那些吃著百姓血肉肥起來的富商……再往大點想就還得加上高官權貴。
他收斂了神情:“不才的看法與錦玉一致。”
齊承鴻放下了杯子,聲音不分喜怒:“既然這樣,那也論不出什麽了,散了吧。”
陳錦玉皺眉,他見齊承鴻要走,不覺喊出聲:“大雍不能再亂了。江南不止是江南,朝堂裏不知多少大戶在江南購置了產業,甚至、甚至那些富商都是他們扶持的。”
柳生白眉心跳了跳,江南那裏,柳家也有一份。
他在心裏歎歎氣,有些無奈的看了眼陳錦玉,都過了這麽些年,小樂還是這麽……天真。
齊承鴻已經站了起來,他心思一向深沉,這會顯然流露出不讚同。
身高八尺,玄衣黑冠的男人注視著陳錦玉,平靜道:“所以?”
徐徐圖之,分而誘之。
陳錦玉張了張嘴,盯著齊承鴻失望的目光,喉嚨有些幹啞:“我……”
齊承鴻下樓,騎馬走了。
包廂裏就剩下了兩個人。
陳錦玉笑容苦澀:“這樣不對嗎?”
柳生白溫和的笑了下:“算不上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他說完習慣性的摸陳錦玉的腦袋卻被陳錦玉下意識躲開,青年眼睛黯淡了兩分,聲音仍舊溫柔“……唐突了。”
“沒事。”陳錦玉也覺得自己有些傷人,他抿了抿唇,“我……我隻是不習慣和人接觸。”
柳生白有些恍惚:“嗯。”他還是忍不住去看陳錦玉,唇角笑意溫柔。
一別經年,小樂已經長這麽大,和他想象的一樣出色,
就是……不想認他這個哥哥了。
陳錦玉也有些尷尬,他知道柳生白已經認出他了。
他別開頭,腦子亂麻麻的。
十幾年前陳家還是望族,和柳家是世交,他和陳錦玉算是一起長大的。
可惜皇帝昏庸無道輕信小人,陳家一百四十三口皆葬於刀口。
爹娘、長姐、小弟,就他一個人被老仆救了下來。
陳錦玉可以怨懟,可以瘋狂,但他沒有。從貴族變成平民吃的那些多苦,見的不平事,讓他立誌於讀書救國,改變大雍亂象。
*
齊承鴻回宮後照常批改奏折,一直到露深夜重才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常安立即上前:“要歇下嗎?”
齊承鴻嗯了聲。
常安把披風遞給齊承鴻:“夜裏霧氣大,爺當心點。”
宣政殿到長生殿有段距離,齊承鴻也沒拒絕。
夜裏的天仍舊是黑壓壓的,路上的宮燈就連亮著都是霧蒙蒙的。
齊承鴻步伐穩健的走在前麵,常安步子邁的小,走路卻不慢:“爺跟探花郎談的怎麽樣?”他說探花郎的時候還是笑眯眯的,一點都瞧不出來他不喜歡陳錦玉。
主子看上陳錦玉那是陳錦玉的福氣,可這個陳錦玉不僅不願不願意,還跟主子鬧上了脾氣,
想到這裏,常安還有些遺憾,要是主子爺願意讓他去敲打兩番,陳錦玉肯定會雌伏的。
齊承鴻看了眼常安:“少問。”
那就是不怎麽樣了。
常安還是笑嗬嗬的:“爺知不知道陳小九今出去了一趟?”
齊承鴻沉默了下。
他又想起了白狐狸麵具少年朝他笑的模樣,少年舔了糖渣,紅豔豔的唇晶亮。
常安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同。
武王回京,奸黨們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清臣們普天同樂摩拳擦掌準備還大雍一個風清日朗明月昭昭,一副普天同樂的模樣,可他知道主子不在乎忠奸,眼裏也沒有大雍。
主子回京隻是為了陳錦玉,所以陳小九至今還能活。
常安忽然咳嗦兩聲,在齊承鴻看過來的時候,裝模作樣的捂住嘴:“老奴上年紀了,有些力不從心。我看小九那小太監還挺機靈的,不如提拔提拔也跟著爺?”
在長生殿守門的侍衛見了齊承鴻半跪行禮,兵甲碰撞聲清脆,聲音洪亮有力:“見過王爺!”
齊承鴻抬抬手道:“免禮。”
常安還想繼續說,齊承鴻邁大了步子,一步進了門。
被關在外麵的常安:“……”
明樂等很久了,見齊承鴻回來,眼睛亮了至少兩個度。
小太監笑得笑的甜蜜蜜的,眼睛月牙般彎著,他小跑著迎過去。
齊承鴻下意識抬手要接。
小太監卻沒有撲過來,隔著兩三個身位,他跪的恭恭敬敬,小心的磕了個頭:“給爺請安。”
齊承鴻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奇怪了,他摁了下眉心:“起吧。”
明樂爬起來:“爺洗漱嗎?”
齊承鴻嗯了聲,明樂端熱水拿青鹽,畢恭畢敬的忙前忙後。
齊承鴻睡前有看書的習慣。
明樂就跪坐在一邊腳踏上。
他低著頭,雪白後頸在燈火的襯托下細膩仿若羊奶。
青黑色的腰帶封著盈盈一握的腰,微弓的脊背呈現出柔弱的姿態。
燈火,美人,細腰。
齊承鴻感受到隱晦的不可說的勾引,他捏住書的手指微微收緊:“抬頭。”
明樂乖順的揚起和陳錦了八分相似的臉。
小太監唇色豔紅,低眉順眼,眼眸卻清亮如稚子。
齊承鴻捏著書的手指緊了些,他察覺到心底的失望,頭一次認清了自己的心思。
他俯身抬起明樂的下巴,大拇指輕撫明樂的唇角,在小太監越發驚恐的視線裏,淡聲道:“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