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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慈順宮,剛一腳踏入門內就聽見了裏麵傳來笑聲。纖纖心下奇怪,這都晌午過後了,怎麽還有人來拜見太後?旋即又想到自己不也是晌午過了才來的,便也沒再想太多。


  隻是掀簾進去的一刹那,她就覺得想轉身逃跑。因為裏麵除了太後,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王皇後,而另一個,則是太子妃,唐婉雲。


  “鳳儀這怎麽才來,方才太後還念叨著你呢。快過來問安吧。”王皇後見到纖纖,立刻笑著招呼她進去。而一旁的唐婉雲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變化,隻是笑著。


  纖纖定了定神,緩步走到太後麵前,行禮說道:“臣鳳儀唐婉柔,參見太後,太後萬安。”


  “起來吧。”太後溫柔的笑著讓纖纖起來,“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纖纖起身走到太後身旁,恭謹有禮。太後的氣色比當初見到的時候好了許多,看來調理的還算得當。太醫院那群人在她將事情挑明了之後也敢放手去配藥治療了,這也算是得了個好結果吧。


  “好個美人兒,哀家看中書令長的並不怎麽樣,可生出來的女兒竟是一個比一個美。當真奇特。”太後執起纖纖的手,拍了拍,和藹的笑著說道。


  “這還不是托了太後的福。臣妾小時候家母就說,當初懷上臣妾的時候,家父就將太後賞賜的玉蟬讓家母隨身帶著,說能沾沾太後的福祉。這樣看來,臣妾與家中姐妹的容貌,其實是太後賞賜的呢。”唐婉雲笑著說道,逗得太後也笑開了花。


  纖纖略略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附和的笑著,這些事情她不知道,所以插不上話。不過言多必失,少說些話,總歸是好的。


  太後又關於水災疫症的事情問了些話,纖纖一一作答,倒也氣氛融洽。


  也不知道是誰先挑開了話題,說到了前些日子的桃花宴上。太後因為身體不好,所以沒去參加,但又聽說發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便讓唐婉雲一一說來。


  當聽到冷軼當眾求愛的時候,太後突然就愣住了。屋中的氣氛也立刻冷了下來。


  纖纖心中捏了把汗,不知道為什麽太後會有這種反應。


  唐婉雲見氣氛冷了下來,立刻笑著打圓場說道:“可不是麽,我這鳳儀姐姐可是個搶手貨呢。那天不光是嶽王殿下,就連溫家的二少爺也說什麽‘金玉繞千絲’,這可不是心也向著鳳儀了麽。”


  太後聽完,臉色稍微緩了緩,過了半晌,幽幽的說道:“鳳儀今年多大了?”


  纖纖低頭回答道:“回太後,臣今年有一十七了。”


  “嗯。”太後點點頭,思考著喃喃說道:“也是該婚嫁的年齡了。太子妃小你一歲都已經出嫁,你這個做姐姐的可有什麽心上人了?”


  纖纖心口一算,難過萬分。她有,但若是今天皇上沒有說出那番話,說不定她在這就說出口了,但現在,她誰都可以說,單單不能說他。


  “回太後,臣,還沒有……”纖纖無奈一笑,有些尷尬的臉紅了起來道:“臣幼年被拐出府中,才認親不久,許多事情還不熟悉,又得皇上錯愛,封了鳳儀,沒有什麽時間去關注這些事呢。”


  “這怎麽可以。”太後搖了搖頭,半是責怪得說道:“女兒家最重要得就是嫁得個好夫君,怎能不考慮終身大事。這樣吧,哀家就當一回紅娘,牽一回線。將你指了嶽王,做嶽王妃可好?如果是你的話,哀家也放心。嶽王那孩子,從小就沒了母親,一個人孤孤獨獨得,難為他這麽些年挺了過來,既然他有意與你,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太後不可!”纖纖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磕頭說道:“臣不願!”


  “你不喜歡嶽王?”太後皺眉。


  纖纖苦笑,不喜歡?怎麽可能不喜歡!她喜歡冷軼,她多麽得想和冷軼在一起。可是,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冷軼不能因為她而徹底沒有了爭奪皇位的機會。這是他的野心,她不能害了他。


  “是!”一語出,淚便翻湧而下,滴落在地上,印出朵朵悲傷的痕跡,啪嗒啪嗒,敲著心鼓生疼。


  太後歎了口氣,眼神越發的溫柔起來,看著纖纖伏在地上的身影,滿含憐惜與心疼的輕輕說道:“好孩子,起來吧。”


  纖纖強忍回去了淚水,悄悄的在道謝的時候用袖子擦去了淚痕,才站了起來,佯作俏皮的一笑道:“嶽王太冷了,臣還是喜歡能說得上話的男子呢。”


  太後笑了笑,不再說什麽。而唐婉雲打趣道:“鳳儀說的可是溫家那二公子?”


  纖纖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隻裝作訝異的問道:“太子妃怎會提到他?隻是尋常說過幾句話而已,連熟悉都稱不上,何來喜歡之說。”


  唐婉雲的笑容有些僵硬,眼角微微抽搐,接著問道:“那想必是七殿下了呢。”


  纖纖失笑道:“七殿下隻是將臣看作婉晴姐姐罷了……”


  唐婉雲暗暗握緊了手,心中越發的怨恨起來。難不成這個唐婉柔真的喜歡太子?!雖然那日麵具人逼迫她去助他實行計劃,但這不包括讓唐婉柔成為太子的人!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太子妃是她的,她決不會將這個位置交給別的女人!

  “好了,你也別為難她了。都問到這個份上了,哀家心裏也差不多明白了。古來姊妹進宮侍奉,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再說,這麽伶俐的女子,哀家也舍不得交給別人呢,皇後你說是不是啊?”太後這時也恢複了笑容,看著王皇後說道。


  王皇後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了太後的意思,但又看了看一旁臉色發青的唐婉雲,有些猶豫。可按照太後的想法,是想將鳳儀嫁給太子當側妃了。如此還是隨了太後的意願比較好。想著便笑著說道:“太後說的極是,臣妾心中有數了。”


  “嗯,你們先下去吧。鳳儀留下來陪陪哀家再說說話。”太後喝了口茶,讓王皇後和唐婉雲先離開。


  唐婉雲離開之前暗中瞪了眼纖纖,纖纖被她眼神中所包含的恨給下了一跳,不覺得身子也有些發冷。更讓她覺得害怕的是唐婉雲身上伴隨著恨意的加深而散發出來的妖氣,為什麽她會沾染上如此濃烈的妖氣?若是長久如此,她有可能會墮落成妖怪啊。


  當她腦中還在想著唐婉雲身上妖氣的事情的時候,卻聽見太後有些疑惑的叫到:“鳳儀?”


  “啊?”纖纖回過神,立刻發覺自己的失態,有些緊張的看著太後。


  太後笑了笑說道:“不用如此緊張,過來坐著吧。”


  “謝太後賜座。”纖纖行了個禮,接著便有人端了把椅子過來,放在太後旁邊。


  待纖纖坐定,太後便屏退了周圍所有的人。


  纖纖有些不明白太後想做什麽。等屋內隻剩下她與太後兩人的時候太後才悠悠然開口問道:“軼兒他最近如何?”


  纖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太後是在問冷軼的事情。但她也不是能常常見到冷軼,所以不是很清楚,隻得實話實說。


  太後溫和的笑了笑,抬頭看著前方,眼神有些迷離的說道:“他母後是哀家的親妹妹。要不是哀家,他也不會成為沒有母後的孩子啊……”


  纖纖有些慌亂的低下了頭,心中驚異,不清楚太後為什麽突然開始說冷軼母後的事情。


  “你可知道哀家今年多少年歲了?”太後突然提出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纖纖看了看,其實她心中明白,但又不敢確定,隻得佯裝說道:“臣看也就三十不到呢。”


  太後突然笑了起來,笑的異常開心,卻又異常悲哀。笑了好一會兒,她才些許哀怨的說道:“哀家今年三十五了。”


  纖纖咽了口吐沫,心跳開始加速。皇上今年四十多了,這太後怎麽看也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啊。


  “皇上的生母也就是前朝的德妃,因為犯了事,所以被賜了鴆酒。而那時哀家又是宮中最得寵的妃子,且剛失去懷胎三個月的孩子,先皇就將皇上過繼給哀家了。可笑的是那時哀家才十五歲,而皇上已經二十了。”


  太後緩緩說著,纖纖也越發的覺得不安起來,這樣的事情雖說不是機密,但也算不上什麽可以隨便亂說的事情吧。


  “接著發生了一些事情,不說也罷。好在最終他還是登上了皇位。”太後如此說著,眼神充滿了眷戀與哀傷,“哀家自然便成了太後。而哀家的妹妹,則被接進宮中。皇上不顧萬人的反對,執意廢了原來的皇後,封她為新的皇後。想來這便是當初埋下的禍根罷。說是幸運,但也是不幸,當年她就懷上了軼兒,第二年生下了他。可世事難料,誰又能想到,那些狼子野心的家夥能作出這種勾當來!”說著,太後有些激動起來,放在小桌上的手都有些顫抖。


  纖纖知道,太後所說的勾當,應當就是最初她在冷軼記憶中看見的那個血淋淋的場景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一國的皇後被刺殺了,如此醜聞,還叫黎國怎麽有顏麵去麵對全國的百姓,去麵對其他國家?這件事隻能不了了之,連追查都不能追查,對外宣稱皇後是病死的,草草入葬。不過幾日,便隻得加封當時份位最高的王貴妃為皇後。而軼兒,則過繼給了淑妃。”太後漸漸平息了怒火,再一次露出悲哀的神色。


  “鳳儀,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軼兒看上你,必定有他的道理。哀家隻希望你能守著他、護者他。他從小沒了娘,雖說有淑妃護著,但依舊是無法周全,在暗地裏他吃過太多的苦。是哀家對不起他啊。你能答應哀家的請求麽?”太後看向纖纖,神情哀切,幾乎是懇求著對她說。


  纖纖有些慌亂,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太後,但若是她嫁給冷軼,那麽皇上那該如何是好?冷軼豈不是所有的努力都化為泡影了?


  太後看著纖纖猶豫不決的樣子,安心的笑道:“你果然心裏裝著軼兒。他的眼光還是那麽好。”


  纖纖一聽,臉刷的就紅透如晚霞,尷尬的低著頭,不敢直視太後。


  “你不用擔心多餘的事,做好你該做的就夠了。對了,哀家還沒謝你的救命之恩呢。”太後說著提高了聲音對外麵叫到:“來人,將那紫檀木的盒子拿來。”


  纖纖趕忙跪了下來道:“這是臣份內之事,不敢受賞。”


  太後有些不滿的說道:“你怎麽也學起那些迂腐臣子了,哀家既說賞,受了便是。”


  纖纖看著被遞到眼前的紫檀木盒子,隻好接了下來。


  “打開看看。”太後笑著催促道。


  纖纖頓了頓,輕輕翻開盒子,隻見紅色的抽紗上躺著一把白玉鑲翡翠珍珠的鑰匙。這鑰匙她見過,在冷軼那也有一把,但冷軼的那把握柄處的翡翠雕成的是鳳形,而這一把,則是雕成了龍形。


  纖纖瞪大了眼睛,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這鑰匙可就是開啟黎國寶藏的另一把鑰匙啊!就這樣交給她了?太後這回禮也太大方了一點吧!


  太後看著纖纖吃驚的樣子,明白她一定是知道這鑰匙的意義,於是柔聲說道:“收好了,哀家隻能為你門做這麽多了。接下來的路,要靠你們自己走。”


  纖纖隻覺得淚朦朧的雙眼,原來太後都明白,而且從心裏支持她和他,她還有什麽好再去猶豫的?告訴他一切,讓他來作出選擇。若是他選擇離開,至少自己也算是了解了一樁心事,若是他選擇接受,那麽便是魂飛魄散她也守著他,走下去。


  纖纖握緊了手中的鑰匙,滿含誠意的向太後行禮,堅定的說道:“臣唐婉柔謝太後恩典,定不負太後所望。”


  太後點了點頭,依舊是那樣笑著,卻像是放下了許多東西一般,笑的更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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