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八章 坦白局（二）
靈力流淌而過，見宛若蛛網般交錯蔓延的漆黑痕跡，隨著汪越明功法的運轉，逐漸爬上了他的靈脈。
感知到這些詭異的痕跡，百燁的目光越加幽暗陰冷。
艾萱沒有說錯，汪越明身上的確有秘法存在，而這秘法，也的確與他身上的有些相同。
隻是汪越明身上的，似乎是以‘功法’的狀態存在。而且不像他籠罩所有靈脈的黑殼子一般，汪越明的靈脈在這秘法之下，還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有問題嗎？”
百燁低著頭，汪越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隱約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默默抽回手，百燁依舊低頭不語——這件事牽扯到很多問題，他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向汪越明開口。
“百燁？”
見百燁不說話，汪越明再度開口詢問，接著便見他若無其事的抬起頭來，“不錯，身體挺結實的。”
“真的沒事嗎？”
“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再去找薑長老看看。”
“這倒不是.……”
“不打擾你了，我得回去吐納恢複傷勢了。”
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百燁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汪越明的房間。
他們為什麽要對汪越明動手？
回到自己的房間，百燁微蹙著眉頭麵色凝重，感到有些傷神。
汪越明的這部功法，是數個月前在內門時，蒙圖海傳給他的。
當時百燁正對李均等人糾纏，汪越明被支走，他隻當作是調虎離山。但之後得知蒙圖海是為了傳法，才將汪越明叫走。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了結了，卻沒想到蒙圖海竟借此機會，對汪越明下手。
斂神內視，百燁透過金焰燎燎的火融脈，仔細觀察著其下那貼在他靈脈上的漆黑殼子。
的確很像。
再三比對兩人靈脈上的秘法，百燁終於肯定，這兩者雖然狀態不同，但同屬一支。
可讓他想不通的是，登耀為什麽要對汪越明下手。難道隻是為了控製艾萱——這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了吧？
汪越明自小在天基閣長大，天賦異稟，是天基各乃至整個盛音東州都難得的天才。
隻是為了控製一個最強不過人相階的艾萱，便要折了這麽好的一個苗子，實在是舍本逐末。
十年前，登耀對還是小屁孩兒的自己下手，已經讓百燁感到疑惑。
可現在登耀竟連自己門下的天才弟子都不放過，這更讓百燁莫名其妙。
隻是現在他沒時間考慮著鵝血緣由，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跟汪越明說清現狀。
畢竟這不僅關係到汪越明的安全，更關係到他發現這秘法方式，以及兩人所處的立場。
“嘖……”
揉了揉緊鎖的的眉心，百燁心中直呼麻煩。
而就在他傷神時，房門被緩緩敲響，接著便見汪越明走了進來。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走到百燁麵前，汪越明的表情有些複雜，試探道：“我哪裏有問題嗎？”
“不放心的話可以去找薑長老看看，”百燁無奈一笑，“我也是初涉醫術，隻懂些皮毛而已。”
聞言，汪越明沒有出聲回應，隻是沉默的盯著百燁。
片刻後，他低聲問道：“你不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你的確看到了什麽吧。”
這一次，百燁也默然看著汪越明，不再開口——
他不知道汪越明這傻大個什麽時候這麽機靈了，也不知道他如何該如何搪塞過這件事。
“.……你以後，別再練蒙圖海傳你的功法了。”
聽百燁話聲低沉，汪越明反而心中一鬆，“為什麽。”
“隻是感覺有些奇怪，你若信我，就別練了。”
話聲一頓，百燁皺了皺眉，“就算不信我……總之無論如何，都不要再練了。”
“我一直修行家族功法，自從我晉入融精階後，就再沒練過蒙圖海傳我的功法。”
說罷，汪越明蹙眉凝視低頭沉默的百燁，不再開口。但他看起來，似乎還有什麽未說完。
停頓一會兒，汪越明繼續說道：“百燁，你以前曾問過我為什麽想與你做朋友。我的回答是……因為你的人格魅力。”
聞言，百燁目光一閃沒有作聲，隻是點了點頭。
“因為那時情況不便，我隻能這樣回答你。”汪越明微微一笑，“當然我不否認，這的確是原因之一。”
“但除了這點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說到這裏，汪越明的表情攸然嚴肅百倍，“我之所以想與你結交，是因為你我是一路人。”
“我們，都是被天基閣陷害的人。”
聽聞此言，百燁呼吸猛然一滯，他抬眼看向汪越明，目光幽深凜冽。而不等他開口，汪越明的話聲再度響起——
“我們，也都是要向天基閣討回這筆血債的人。”
“.……”
盯著汪越明目光極其認真的雙眼，百燁一時啞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但至少他現在，似乎能理解登耀為何要對汪越明下手了。
見百燁有些驚愕，汪越明似乎是了結一個心事般輕吐了口氣，表情依舊嚴肅，但比之前輕鬆許多。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汪家數年前被神秘勢力圍攻，從盛音東州三大家族跌落的事吧。
其實關於那個神秘勢力，我的族人曾為此豁出性命進行調查。最後發現，這神秘勢力由三方組成。
其中的主力軍，是盛音東州最大的暗逆組織，隱輪刹。他們進攻汪家應該是奉命行事，本身與汪家應該並無瓜葛。
再經過這些年的探查，以及數個月前汪家再度遇襲而獲得的消息，現在終於能確定，雇傭隱輪刹兩次襲擊的汪家的勢力，正是天基閣和樂家堡！”
“.……這種事若是能被查出來，天基閣怎麽可能還留著你。”
驚愕半晌，百燁終於擠出了一句話。而在這之後，他立刻想到了汪越明靈脈上的秘法與這件事的關聯。
“隻要控製住我，汪家便不敢對天基閣隨意動作。但這同時，也能放鬆天基閣對汪家的警惕。”
“所以，汪家家主才讓你回到天基閣。”
“嗯。”點了點頭，汪越明應道：“其實在汪家第一次遇襲後，我便接到命令監視天基閣的動向。”
“那麽你之前問我關於天基閣的財務人力調動，也是因為這個？”
“沒錯。”
“你與我交好，也是希望日後能拉攏我，跟你一起複仇？”
“沒錯。”
果然，沒人會平白無故的對別人好。
百燁心中暗歎，對於這點他一向深信不疑，所以現在汪越明坦白，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別扭。
畢竟，他沒有追求純粹完美情誼的癖好。
隻是麵對汪越明這般全盤托出，他又不禁有些擔憂和無奈——
“這裏是天基閣，你我都是天基閣弟子。在這裏說這種話，你想過後果嗎？”
“我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我不會向登耀稟報，但你怎麽能確定，我一定會報仇？”
微蹙著眉頭，百燁冷眼注視汪越明，“天基閣並未對濟州派弟子動手，我的修行要全靠登耀相助。於情於理，我都沒有報複天基閣的理由。
“你真的一點都不憎恨天基閣？”雖是這麽問了，但汪越明卻絲毫不相信百燁的話，“為什麽要騙我？”
“這件事到此為止，你我都不必再提。”
轉身背對汪越明，百燁話聲漠然：“作為好友，我還是要提醒一句。以汪家現在的狀況，絕不可能是天基閣的對手，而你……”
稍稍一頓，百燁冷聲道：“最好不要妄想與天基閣作對。你在天基閣眼中，不過是隻隨手便能碾死的蟲子罷了。”
沒有回話，汪越明深深的看了眼百燁的背影，便轉身離開。
聽著身後響動的房門聲，百燁低頭沉默片刻，後突然抬拳搗在了身旁的牆壁上。
“這群混賬！”
低罵一聲，百燁深吸口氣，平複雜亂陰怒的心緒。
汪越明被種下秘法，是在汪家第二次遇襲之前。而登耀做出這一決定，顯然是不擔心汪家發現端倪，並且他們汪越明也產生了警惕。
至此，汪越明留在天基閣中，除了被當做人質之外，沒有任何有利作用。
若汪越明已經暴露，那他這已被嚴重懷疑的人，更不能再露出一絲馬腳。
既是為了避免汪越明與自己聯手後，在這艱難的事態下產生些莫須有的自信，也為了避免他飛蛾撲火，百燁隻能不近人情的嚴詞拒絕。
當然除卻這些原因之外，他對汪越明這番坦白，還是有些懷疑——雖然他也不願相信汪越明會害自己，但這自小培養出的警惕，卻是他難以舍棄的。
既是為了避免扥要從中作梗，也為了防止隔牆有耳，他隻能這樣模糊言辭回應汪越明。
如果汪越明真的機靈了些，應該能聽懂他的話中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