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錯亂
“這畜生！”
眸光一寒，古承燚抬腳下跺，百燁的體內空間隨之一顫。
隻見一麵金光屏障自古承燚腳下鋪開，幾個眨眼間，便將百燁的靈脈盡數覆蓋。
先前不斷升起的白色寒氣，當即被這屏障完全隔絕。
與此同時，百燁靈脈之外的火融脈，其上金焰凶猛燃起。
方才那些滲透進來的寒氣，在這金焰的炙烤下，冰冷的溫度不斷消散。
幾個月前在內門時，因為他的一時疏忽，百燁險些喪命。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抬眼看向百燁混沌成一團的意識，古承燚眉目間既有好奇，又有擔憂。
雖說天基閣內外兩門都有念魂塔，但這寒氣卻是內門念魂塔獨有的，按理說不該在外門出現。
但現在百燁的這一渾噩狀態，也是之前在內門中，遭遇‘冰噬’後才出現的。
收回自己的力量，古承燚很清楚，這包裹百燁意識的無形屏障，隻能等它自己打破。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無奈搖頭，古承燚麵對著百燁的意識，就地盤坐，閉目冥想。
一晃數個時辰過去，古承燚徐徐睜眼，瞥見麵前那依舊渾然一體，絲毫不見縫隙的無形屏障，一瞬焦急在他眼底閃過。
而在這數個時辰中，金光屏障下的寒氣，即便在被火融脈不斷炙烤，但依舊不停翻騰湧動。
雖然百燁失去意識，但他的靈核卻在自行轉動，不斷吸收提煉著寒氣和靈氣。
微眯起眼眸，古承燚注視下方盤旋湧動的寒氣，心中感到有些奇怪。
這次進入百燁身體的寒氣，不像是在內門時那般具有攻擊性，而是相當溫和的緩慢滲入百燁體內。
這一點，他在為百燁抵禦寒氣時，便發現了。
稍稍一滯，古承燚回想起百燁遭遇‘冰噬’，命懸一線時，也正是這寒氣，救了他的命。
想到這裏，古承燚心念一動，將火融脈的金焰熄滅，並將阻隔寒氣的屏障，打開了一絲縫隙。
下一刻，便見濃鬱的白色寒氣，從縫隙處噴薄而出，擰成一股，在百燁體內旋轉飄蕩。
釋放寒氣後，古承燚的目光便緊跟著那寒氣，以防這看似溫和的寒氣突然生變，發起突襲。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寒氣的體積越來越大，百燁體內的溫度也越發冰冷，但那寒氣依舊順著百燁的靈脈平穩遊走，感受不到暗藏暴動的跡象。
但即便如此，古承燚的警惕依舊不減半分。就在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寒氣上的時候，他身後那包裹著百燁意識的屏障，卻是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至此，氣息平穩運動的寒氣陡然停滯，然後飛速凝成一卷，朝百燁的意識迅速掠去。
見狀，古承燚麵色一暗，金色雙眸中凶芒乍現。
心念閃動，古承燚周身有數道火風瞬息凝現，攜著恐怖的毀滅氣息，呼嘯著撲向那卷寒氣。
寒氣勢頭迅猛，但卻不敵古承燚的火焰。不過眨眼間，那體積龐大的渾厚寒氣，便被那陣火風盡數吞噬。
凝目盯著麵前洶湧燃燒的火焰，古承燚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之色。
哢——
清脆聲響在身後驀然響起，古承燚急忙回首看去，卻見一道拇指粗細的冰藍色陰寒能量，正懸在包裹百燁那團意識的前方，輕輕一抖，就從那屏障的縫隙鑽了進去。
噗呲。
古承燚的金焰瞬間凝現，但隻是撞上那屏障，沒能攔下那道冰藍色的能量。
“混賬！”
瞳孔驟縮，古承燚低罵一聲，金色火焰旋即幻化成錐狀，準備將那屏障強行突破。
嗡——
那金錐剛抵上屏障，便聽屏障之內的百燁意識，發出一陣嗡響。
隨著嗡響回蕩，無形屏障悄然崩落，百燁的意識光團也閃爍著緩緩收縮，形成一具人形模樣。
順著這人形輪廓，光芒自外向內收斂，而光芒褪下的地方，有個人影逐漸顯露。
幾次呼吸間，光芒終於收斂成一點，默然暗去，而那人影也完全顯露出來。
“你這臭小子，嚇死我了！”
看著麵前垂首而立的年輕人，古承燚顧不得自己上古傳說、萬年智者的身份，當即拂袖低喝一聲，焦急和釋然在他臉上先後閃過，頗有些失態。
百燁已經因為琉晶冰魄蟒出了事，他實在有些害怕，百燁再因此出什麽他無能為力的狀況。
既有抱怨又不乏擔憂的喝聲傳入百燁耳中，他身體輕顫，緩緩睜開眼睛後，抬臉朝古承燚看去。
“.……師父？”
有些茫然的看著古承燚，卻見古承燚先是神色一滯，後挑了挑眉，微眯的雙眼中透著些許嫌棄。
腦中渾噩，見古承燚這樣看自己，百燁雖有疑惑，卻無法思考。
就在這茫然的與古承燚對視之際，臉頰上滑過一道輕微的細癢，將百燁的注意力拽了過去。
下意識的抬手蹭向臉頰，手指上卻傳來點點濕潤的觸感。
“這是……”
怔怔的看著手指上那點水跡，百燁瞳孔微縮，眼簾輕顫。
下一刻，腦中似乎有道落雷劈下，讓他渾噩的意識完全清醒的了過來。
“眼淚？！”
心中一驚，百燁抬起雙手在臉上胡亂地摸了起來，但很快他的雙手都被淚水打濕，無奈之下他又扯起袖子來擦。
“剛才我也沒罵你，你至於哭的這麽慘嗎？”
雙手環胸，古承燚臉色不屑的看著百燁，“被寒氣凍壞腦子了？”
吸了吸鼻子，百燁看著沾濕自己雙手的淚水，心中感到一陣無法接受的震驚。
他從十歲開始，就再也沒哭過，更不可能被古承燚罵哭，但這淚水.……的確是從他眼裏流出來的。
怎麽會這樣？
剛剛發生什麽了？
臉上再度蒙上層懵然，他抬眼看向古承燚，希望能尋到一個解釋。
“不會真傻了吧？”
看百燁有些恍惚，古承燚眉頭微蹙，將豎起食指伸到百燁麵前，“告訴我這是幾？”
見狀，百燁麵色微沉，漆黑雙眸立刻恢複到以往的幽深穩重。
臉色無語的白了古承燚一眼，百燁收斂意識，回歸肉體。
短促的猛吐了口氣，百燁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修行室。
不用抬手去摸，百燁便已經感受到淚水在他臉上留下的細癢之感。
再次將臉上的淚水擦淨，百燁微蹙著眉頭，稍作停頓，這才將之前的記憶片段接上。
心念驅動靈力，百燁發現此刻他已能隨心所欲，“那股壓力呢？”
見百燁恢複正常，古承燚暗暗鬆了口氣，“在你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便消失了。”
“您幫我抵禦壓力了吧……多謝您了。”
“你知道這件事？”
聞言古承燚眸光一亮，道：“你知道你在什麽時候失去意識嗎？”
“大概是在您為我吸引壓力的時候。”
百燁凝神回憶，當時古承燚還在跟他說話，但他已經無力回話，緊接著便徹底失去意識。
“你剛剛，又陷入那種狀態了？”
“.……嗯。”
低聲點頭回應，百燁細細回想他失去意識後，經曆的那段時間。
靜謐、空曠、平緩、安寧。
讓他放下一切戒備，甘願永久沉淪的溫厚環境。
但他這次……為什麽會流淚？
摸了摸被淚水打濕的前襟，百燁的心中，突然有股像是被抽離了什麽的孤寂落寞之感。
攥緊前襟，百燁突然低低的喘息兩聲，仿佛擠出了胸中最後一絲空氣。
心中寂寞沉重，一股莫名的悲傷百燁心底油然升起，隨即他眼底一酸，眼眶中竟再次有淚水打轉。
注意到自己的情緒變化，百燁又是一驚，同時也更是疑惑不解。
深吸口氣眨了眨眼，百燁調整呼吸運行靈力，以此排解陰鬱之氣。
而這次靈力巡遊身體，不僅檢查了身體的情況，還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變化。
“這是什麽？”
靈核當中，見一團冰藍色的能量盤踞於此。
雖說它無時無刻的散發著陰冷的寒意，其氣息卻安靜平穩，甚至有些……慵懶？
百燁試著與那能量溝通，卻發現它隻是稍微活躍了一下，便再度沉寂，不再搭理自己。
“這是琉晶冰魄蟒的一縷精魄，它現在已經與你融合。”
目光盯著那冰藍色的能量，古承燚淡淡說道。
在百燁注意到這能量之前，他便一直在觀察這能量了。
之前他還有些驚訝，為什麽自己沒能察覺它的蹤跡，讓它突破自己的防禦，鑽入百燁的意識當中。
現在看來，它與百燁融合，與百燁的氣息相同，倒也是個合理的理由。
“在你意識不清時，四周出現了寒氣。那些寒氣進入你的體內，被我誤打誤撞煉化後，便形成了這縷精魄。”
古承燚平聲解釋著，表情有些好奇，“這次的寒氣不僅沒想要你的命，甚至還給你送了份機緣。”
“為什麽？”
聽著古承燚的解釋，百燁頓時一頭霧水。
要說他長時間待在念魂塔中，發生了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導致寒氣的出現，他也能理解。
但這琉晶冰魄蟒，為什麽要送一縷自己的精魄給他？
上次在內門時，它可還一門心思地想殺了他——
好像那次，他最後也是被寒氣所救的。
莫名其妙……
“先別想這些了。”
察覺到百燁似乎有些煩躁，古承燚淡淡開口，道，“既然這精魄已經是你的東西，那就好好利用。至於你的那些疑問，以後總會得到答案的。”
“我知道了。”
古承燚說得沒錯，他即便想要尋求這背後的真相，此刻也是無路無門。
與其耗費心思多想，倒不如先將眼前的事處理好。
幾次深呼吸間，百燁沉下漂浮的心神，進入吐納狀態。
不久後，古樸空曠的鍾聲在念魂塔中回蕩開來。
百燁踏出修行室，目光在塔內環視一圈，很快便見黎瀾從不遠處的一個修行室中走出來。
“怎麽樣？”
“有些收獲，回去再說。”
出了念魂塔，百燁和黎瀾並肩而行，直往飛霜棧行去。
而在此前幾分鍾，天基閣中某處，一個隱蔽的密室當中，有座小型的十二層塔樓正緩緩旋轉。
塔樓大概兩米左右，底下有麵數寬的陣法，其中錯雜詭秘的紋路，隨著注入的能量，湧動著昏暗的光芒。
微型塔樓之前，站著一個身穿鬥篷的清瘦人影。
寬大兜帽之下，一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塔樓第三層的某處——
與其他塔樓的其他部分不同，被鬥篷人注視的那個位置上，正有一點紅光不斷閃爍。
不一會兒，那紅光悄然暗去，整個微型塔樓恢複如初，不再有任何變化。
至此，鬥篷人的肩膀隱約鬆下，後便默不作聲的轉身踏出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