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 分別
“艾萱！！！”
點雀堂下，百燁一聲大喝，引得不少人側目圍觀。
方才他帶司徒譽趕去法修院，卻是聽說艾萱幾天都沒出現過，他這又帶司徒譽來到點雀堂來尋找。
百燁的喝聲，讓不少女弟子推開窗戶向下麵看去。
見百燁帶著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站在樓下大喊艾萱，一時間湧出各種猜測。
稍等片刻，除了看熱鬧的弟子之外，遲遲不見艾萱的身影。百燁臉色一沉，拉著司徒譽便要闖進去。
“百燁！”
馬上要走進點雀堂時，樂巧詩三步並做兩步的匆匆趕來，將他叫住。
看了眼滿臉期盼的司徒譽，樂巧詩紅唇微抿，無奈道：“艾萱說……不見。”
聞言，百燁眼眸微眯，垂眼看向司徒譽，見她怔了怔，本就悲傷的小臉上，最後那抹光彩也消失殆盡。
“她住在哪一間？”百燁沉聲問著，心頭感到一陣壓抑。
秀眉微蹙，樂巧詩無奈的搖搖頭，剛要開口，便見百燁躲開她踏入點雀堂。
“找不到的，她不在這裏！”
將百燁拉住，樂巧詩神情複雜，解釋道：“剛才艾萱來找我，讓我告訴你，帶這小姑娘回通語院，不要來找她。她……”
瞥了眼司徒譽，樂巧詩話聲一頓，後輕聲道：“她說完這些，就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她往哪邊走了？”
“好了，可以了.……回去吧。”
百燁追問艾萱的去向，司徒譽卻扯了扯百燁，輕聲開口。
“艾萱姐姐不見我，我也不該追著她不放。”
緩緩搖頭，司徒譽抬眼看向百燁，唇角扯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帶我回通語院吧。”
百燁聞言不語，目光一暗，便俯身將司徒譽抱起。
“不急了，走回去吧。”
司徒譽躲開百燁的手臂，卻抬起小手拉住百燁的手，緩步返回。
望著百燁二人離開的背影，樂巧詩默默歎了口氣，心中有些沉悶。
她不太清楚這幾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艾萱冷漠的反應，和那小姑娘哀傷的模樣，卻是讓她有些難以釋懷。
百燁牽著司徒譽走在天基閣中，兩人一路沉默無言。他心中既沉悶又疑惑，但看著司徒譽，卻是什麽也問不出口。
“三年前，我跟隨宗中長老，來到盛音東州。”
感到拉住自己的小手微微攥緊，百燁看向司徒譽，見她眼眸輕垂，緩緩開口。
“來到盛音東州後，我趁長老不注意，偷跑出來。跑到天基閣附近，便遇到了艾萱姐姐。”
說到這裏，司徒譽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淺笑。
“為什麽要跑。”
“因為我的體質。”
笑容一斂，但麵色依舊平淡，司徒譽輕歎口氣，道：“我生來，便帶著一種被稱為‘係魂體’的特殊體質。
據長老所說，我的體質若成長起來，足以振興整個宗門，日後可帶領宗門跨入明源大陸的一流勢力。
為此，在我隻有三歲時，便被極力培養。”
“.……是因為修煉太累，所以不想繼續？”
“不……”
司徒譽搖搖頭，眸光一閃，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他們培養我的方法，太殘忍了。”
“為了讓我的體質徹底覺醒，族內動用幾乎全部力量，去獵殺靈獸、魔獸，甚至……人。”
說著，司徒譽的手逐漸攥緊，表情也逐漸悲戚。
“我每日坐在昏暗的祭台上，聞著血腥味，看著一隻隻靈獸、魔獸，在我麵前哀嚎著被抽取靈魂。
然後這些靈魂，全部被注入我的體內，而這些靈魂，不會立刻消失。
我感受著它們在體內散發的痛苦與怨恨，我自己也陷入了絕望的恐懼當中。”
這麽小，就經曆過這種事.……
聽著司徒譽講述自己的過往，百燁心中也越發的不是滋味。
“直到有一天，我看著一直陪伴我的長輩和朋友，在我麵前被抽取靈魂。
那一刻，我的體質覺醒了一部分，但同時，我也幾乎是個死人了。”
司徒譽的聲音越來越輕，但蘊含其中的情緒，卻是壓的人喘不過氣。
“之後，我跟隨長老來到盛音東州，捕殺靈獸用以喚醒‘係魂體’。幾個長老好像與一些人起了衝突，我趁亂跑了出來，然後就遇到了艾萱姐姐，她將我帶回天基閣。”
深深地舒了口氣，司徒譽掏出一枚金屬片。
百燁認得這金屬片，他之前曾在司徒譽的書中見到過。而方才在風華苑，司徒譽在慌亂中摸出的也是它。
“這是宗門用來追蹤我的東西，名為風守。”
司徒譽輕輕摩挲著那金屬片，緩聲道：“這上麵刻有子印，與長老手中的母印相聯係。在很廣的範圍內，長老隻要發動母印，子印就會顯露蹤跡，長老便可以通過著痕跡來找到我。”
“現在，子印顯露痕跡，估計我宗門的人，馬上就要將我帶回去了。”
風守上的微光，宛如呼吸般明暗閃爍，司徒譽凝視著這微光，神情苦澀，“三年.……躲了三年，我還是要回去了。”
“既然這樣，為什麽要還要帶著它。”百燁眉頭微蹙，不解道。
“不是我要帶著它！”
話聲一揚，司徒譽秀眉一豎，帶著些失控的憤怒，揚手將風守狠狠丟了出去。
但沒想到，那風守被丟出幾米遠後，下落的趨勢猛地一停，接著便朝司徒譽迅速飛了回來。
見狀，百燁麵色一凝。
看著飛回手中的風守，司徒譽臉上的惱怒，瞬間轉變為無力。
“這東西隻要離開我一定距離，就會自行啟動回到我的身邊……我甩不掉它。”
“那之前怎麽……”
“艾萱姐姐將我帶回天基閣後，經過掌門的允許，她調集天基閣的護山大陣和通語院的護盾，將這子印與外界徹底隔絕，我這才能一直躲在天基閣中。”
“所以，這就是你從不離開通語院的原因。”
“嗯。”
腳步一停，司徒譽死死抓住百燁的手，低頭陷入沉默。
百燁見狀，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但不等他開口，便聽司徒譽顫抖的低語聲——
“我不想回去。”
此言一出，百燁心中壓抑的酸澀翻湧而起，看著麵前從哽咽變為抽泣的小姑娘，他既無措，又心疼。
“我不想看到那些靈獸在我麵前死去！不想聽到它們在我身體裏的慘叫！
我不要這個體質！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司徒譽搖頭呐喊，淚水如泉般從她眼眶中湧出，沾濕了她臉邊的碎發。
百燁鼻子一酸，心中翻湧，嘴上卻沉默無言，隻能伸手將司徒譽攬在懷裏，輕撫她的後腦，算作安慰。
緊抓著百燁的衣襟，司徒譽趴在百燁懷中失聲痛苦，壓抑許久的悲哀和絕望，終在這一刻徹底釋放。
通語院。
“這些，請你幫我交給艾萱姐姐。”
小木屋內，司徒譽在書案和藥架之間來回走動，將一堆瓶瓶罐罐整理好。
“這些是還沒製成的藥，就拜托你製好後，交給艾萱姐姐。”
看著司徒譽忙碌不止，百燁默默點頭，將她交代的每件事都盡數記下。
“這顆蛋，還沒孵化呢。”
司徒譽打開一個大盒子，見裏麵有幹草和靈植編織而成的草窩，草窩上放著一顆底色雪白，生有暗紅色紋路的蛋。
這是百燁從伏蒼北州回來時，送給她的那顆獸蛋。
真可惜啊……
心中輕歎著，手指輕撫過蛋殼上的紋路，司徒譽的臉上既有不舍，又有猶豫。
就在兩人沉默時，百燁忽然目光一凜，而司徒譽的身體，也同時僵住。
“.……來了。”
輕喃一聲，司徒譽精神繃緊，眸光輕顫。
屋門被哐當一聲推開。先前在屋外便散發出沉重氣勢的靈力波動，在這一刻，盡數充斥於這間小小木屋中。
“小姐，該回去了。”
三個身穿長袍，手持法杖的中年人，滿麵肅然的踏進屋中。
為首的那個身體佝僂，氣勢卻冰冷淩厲的中年人，緩步走至司徒譽麵前，沉聲道：“三年，您玩夠了吧。”
司徒譽身體一顫，沒有回話。她拿出風守，遞到那人麵前，道：“把這上麵的子印，和鎖定我的印記抹掉。”
那人聞言眉頭微蹙，剛欲開口，便見司徒譽冷眼盯著他，雙目微紅，麵色倔強。
“我會跟你們回去，按我說的做。”
“是。”
凝視司徒譽片刻，那人微微俯身，接過風守。手指點在其上，靈力波動間，上麵的印記被盡數抹去。
在那人抹消印記時，司徒譽轉眼看向窗外，見汪越明正滿臉憂慮地站在窗邊，看著自己。
“小姐，印記已經全部抹除了。”
“你們先出去，把汪越明叫進來。”接過風守，司徒譽低聲說道。
“請小姐抓緊時間。”
聽著司徒譽的要求，那人麵色不變，語氣卻稍微緩和了些。說罷，他就帶人退了出去。
房門聲再度響起，汪越明剛一露麵，司徒譽便朝他奔過去，撲進他的懷中。
“小譽.……”
“我知道你肯定喜歡艾萱姐姐，但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她也很喜歡你，你要早點表明心意，不要讓她難過。
她的身體不太好，我走了，你要照顧好她。
謝謝你們照顧我這麽久，給你們添麻煩了。”
忍下眼淚，抬眼看向眉頭緊蹙的汪越明，司徒譽勾唇一笑，道：“如果還有機會.……我會回來找你們的。”
“小譽.……抱歉。”
注視著身前強顏歡笑的小姑娘，汪越明心中一緊，喉嚨被傷感死死堵住，縱使心中情緒複雜，最終卻隻能道一聲歉
深吸口氣，司徒譽鬆開汪越明，麵向百燁汪越明二人，正色道：“我來自盤日西州羅獸神宗，身份為羅獸神宗本家族長之女，司徒譽。”
說著，司徒譽眸中淚光一轉，抿唇哽咽道，“你們日後，一定要來找我！”
“好。”
沉默許久的百燁緩聲開口，他看向司徒譽，目光堅定。
“等著我，我一定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