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煎熬
“喂，醒醒啊臭小子！”
百燁的意識渾噩，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黑暗中。
“看這邊。”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百燁過身來，看到古承燚正鬆了口氣，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
“這是哪裏？”
或許是古承燚周身金色的亮光，讓百燁在黑暗中得到一些寬慰，他便不自覺的朝古承燚走去。
“這是你的精神世界。你的肉體遭到重創，現在已是瀕死狀態，這連帶著你的精神也受到極大的影響。”
“嘖。”
百燁歎了口氣，自己這幅樣子如果被外人看到，那麻煩可就大了。
“你不用擔心，你在暈倒的那一刻，黎瀾就帶著你回飛霜棧了。”古承燚聳聳肩，勾唇笑道：“看你這情況，那鬥篷人今天就該出現了，隻是瀕死而已，耐心等著他來救你便好。”
“瀕死而已……你還真是不緊張我的死活啊。”百燁悻悻道：“有辦法讓我恢複意識嗎？”
“當然。”
古承燚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閃身到百燁麵前，抬手對準百燁的眉心狠狠一彈——
嘶——
百燁倒吸了冷氣，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可他剛醒過來，又險些被身體上的痛苦給激暈了過去。
嗎的……
百燁心中暗罵了一聲，心想剛才還不如一直暈著。
“醒了？”
頭頂沙啞的聲音傳來，百燁這才意識到黎瀾正站在他的床頭。
百燁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掙紮著朝黎瀾一瞥，見他正雙手環胸，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
“嗬……”
百燁自嘲的笑了一聲，可僅僅是這一點氣息的帶動就能掀起一陣心肺的劇痛。
他掙紮了幾下想要坐起來，可經過一番努力後他還是決定放棄——雖然他看起來隻是四肢顫動了幾下，但就這點活動他也用盡了全力。
剛才黎瀾將他隨便丟在床上後就沒再多管，現在看百燁趴在床上的別扭姿勢可能真的難受，黎瀾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將百燁的身體放平。
“多謝了。”百燁氣息虛弱，聲音也浮若遊絲，需要仔細聽才能聽清：“我暈倒多久了？”
“沒多久，你一出事我就把你送回來了。”
百燁暈倒後，黎瀾立刻帶著他回到飛霜棧，即便是為了避開人群而饒了些遠路，也不過花了一刻鍾時間。
“隻是路上還是有些人看到我背著你走，你現在最好想想該怎麽解釋。”
“我現在都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思管他們怎麽想.……”
身旁有水聲響起，百燁偏了偏頭，忽然臉上傳來冰涼濕潤的觸感，他不由得心中一驚：“你幹什麽。”
“你太難看了。”
黎瀾的語氣波瀾不驚，給百燁擦臉的動作也出乎意料的輕柔——其實也算不上輕柔，但比百燁想象中的動作的確溫柔了不少。畢竟在百燁印象裏，黎瀾除了他那張精致深邃的麵容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相當粗暴。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咳咳——咳——”
百燁話沒說完，又咳出一口黑血，黎瀾下意識的伸手接在百燁嘴前，隻見那黑血從黎瀾指縫中流走，剩下一灘不知名的條塊狀黏.膩物體。
“你別說話了。”
黎瀾微微蹙眉，起身走到水盆旁將手洗淨，“你怎麽樣不關我事.……更何況我早就習慣了。”
黎瀾話聲一頓，轉眼幽幽瞥了百燁一眼：“你每次這麽折騰我在隔壁都能聽見，我要是真的感興趣，那我早就問了。”
“你終於承認是在監視我了？”百燁嗤笑一聲，死撐起身體坐了起來，“為什麽幫我？”
黎瀾沒有答話，隻是坐到百燁床邊，繼續擦拭他臉上血跡。半晌後，黎瀾忽然勾唇一笑，眉梢眼尾處添了幾分柔和：“我為什麽幫你，你自己不清楚嗎？”
翠綠的眼睛，小麥色的皮膚，讓黎瀾看上去帶著些不羈的野性。可這幅麵相搭上柔和的笑顏，不僅沒有違和感，反而多了幾分魅惑人心的意味。
百燁眯了眯眼，半調侃半試探的問道：“你真的是男的嗎？”
“怎麽，看上我了？”
黎瀾笑意不減，像是對這種疑問早就習慣：“沒關係，的確有不少人喜歡我，男的也不例外。”
“沒想到你還挺會開玩笑啊……”
“百燁！開門！！！”
“百燁！！！”
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響起，百燁愣了愣，隨即意識到門外的人是誰：“昨天那幾個針對我的，估計是得知我狀態不好，現在又來找我麻煩。”
“知道了。”黎瀾點點頭，起身朝房門走去。
“你……你怎麽在這兒？”
三人顯然是被打開房門的人嚇了一跳，囂張的氣焰瞬間便熄了火。
黎瀾站在門口，隨口打發道：“百燁不在，你們改天再來吧。”
“我們明明看到.……”
“我說了，百燁不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話音剛落，三人腦中隱隱響起一聲嗡鳴，緊接著便有一股沉重的靈壓降臨。
三人身子一顫，隻覺得背脊發寒，再對上黎瀾平淡卻不容置疑的目光時，更感到自己正被一股強大的威壓震懾。
“沒問題可以走了。”黎瀾雖然這麽說，但卻先轉身將房門關上，將那三人留在門外。
“怎麽辦？”
“這黎瀾維護百燁的意圖這麽明顯，我們還能怎麽辦？！”
“.……隻能等下次了，我們先走吧.”
其中那個像是領頭的人心中無奈，不甘的看了百燁的房門一眼，便帶著其餘兩人離開。
房間內，黎瀾站在門後，確定門外三人離開後才轉身回到床邊，這時他才發現百燁已經歪倒在一邊，再次陷入了昏迷。
忽然，黎瀾目光一凜，他感應到這個房間附近正有一個人在暗中監視。黎瀾麵不改色的將百燁身體放平後，便走到桌前坐下，做閉目養神狀。
黎瀾閉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現一個由各色靈力組成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看不到具體的人形或其他事物的形狀，但卻可以根據其靈力覆蓋的位置，或靈力運轉的通道，判斷出目標的大體種類。
黎瀾的意識在這靈力世界中仔細探尋，卻未發現剛才那監視者的蹤跡。正當黎瀾想要放棄時，忽然被有一處奇怪的靈氣運轉吸引了目光。
還未被人煉化的靈氣通常是無色的，行動軌跡也自由不受約束。而黎瀾發現在裏房間不遠處的一顆樹上，有一塊位置的靈氣運動相當奇怪，仔細看才發現這靈氣正順著人體的靈脈路徑行動。
除了定道階之下的修士，被存入靈脈的靈力都是有顏色的。可這人靈脈的成長度早已過了定道階，為何體內的靈力還是無色狀態？
黎瀾雖心生疑惑，但出於謹慎還是盡快脫離靈力世界。如果這就是一直監視百燁的那個人，那麽他先前溢出的那股波動無疑是在引黎瀾上鉤，好以此來測試他的實力。
黎瀾舒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睛，一抹淺淡的紫色褪下，露出那雙翠綠的眼眸。他手撐著頭看向躺在床上艱難呼吸的百燁，微眯著眼神情慵懶：
“你可要好好表現，否則.……可是會死的。”
傍晚。
百燁仍在床上昏迷不醒，毒發的程度卻越來越嚴重。
百燁粗重急迫的吸聲宛若老舊的房門被快速拉扯一般，發出的聲音刺耳且撓的人心底難受。黎瀾伸手碰了碰百燁滿是汗水的額頭，見溫度高的燙手，便將百燁的外衣脫下。
可黎瀾剛拉開百燁的衣襟，手上動作便不由的一滯，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先前被遮在暗紅色的製服下看不太清，現在脫下製服，才發現黑紅色的膿血早已將兩層衣服浸透。
黎瀾見狀將手放在芥子袋上，正猶豫著要不要救他時，忽然床上那人一聲低吟，蘇醒了過來。
“你先離開吧。”百燁聲音顫抖，身上化膿的傷口傳來的刺麻痛覺讓他近乎抓狂，“你待在這裏那人不會給我送解藥的。”
“挺得住嗎？”黎瀾皺了皺眉，有些不放心。
百燁悶哼一聲，手攥緊了床單，咬緊牙關模糊不清的冷笑道：“死不了……”
“好。”黎瀾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白天就開始毒發，還真不怕玩脫了啊。
百燁伸手探向芥子袋，拿出薑映芙給他的療傷藥與體內的毒氣做最後的抗爭。
再不來，老子真就死了啊.……
夜幕降臨，百燁已進入深度昏迷。他已沒有力氣像先前那般用力呼吸，氣若遊絲的他幾乎支撐不住著這具疲憊殘破的身體。此刻，他與死亡隻有一線之隔。
百燁的意識中，他閉目正盤坐在黑暗中。即使他的身體卻已經接近透明，仿佛下一刻便會徹底消失，百燁表情仍淡泊平靜，毫無波瀾。
古承燚周身散發著金色的微光，盤坐在他對麵，麵色也同樣的淡靜從容。
兩人沉默著，在這片空虛寂靜的黑暗中對坐了半晌，忽而古承燚輕聲開口，這片古井無波的黑暗似乎蕩出了圈圈漣漪：
“來了。”
百燁聞言仍閉目不言，但嘴角卻微微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