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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無聲的呐喊

  七月七日這一天,是耶路小鎮的鬼魂節。這是一個特殊的節日,聽說隻有耶路小鎮有鬼魂節,其他地方都沒有。


  每年這一天,每戶人家都會死死地關上房門和窗戶。並且會來來回回檢查許多遍,以確保家裏密不透風,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鬼魂節這一天,上班族根本不用請假,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家裏睡大覺,因為耶路小鎮所有的工廠都會在這一天停止營業。


  不僅如此,就連過年都不關門,號稱地球不爆炸,我們不放假的各類大小型超市,以及銷售行業,也會在這一天乖乖地躲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當然,學校裏也會放假。


  為了確保每個學生的安全,以免他們路上貪玩耽誤了回家的時間。每年七月六日這一天,學校裏還會專門派出全部校車,不惜花費一整天的時間,隻為把每一位學生安全送到他們家中,親手將其交到他們家長手裏。


  縱然日怕夜怕,七月七日鬼魂節這一天,還是如期而至。


  當日早上大約十二點鍾的時候,原本一片陰霾的天空,幹脆下起了鵝毛大雪。寒風呼嘯而過,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真是見了鬼了,都七月的天了,竟然還會下雪。”一個少年悶悶不樂的聲音,在冷冽的空氣裏四散而去。


  在七月本該穿著短袖短褲還會大汗淋漓,恨不得躺在冰箱裏一輩子不出來的月份,竟然破天荒的下起了雪,這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在一片死寂,風雪飄搖的街頭,一個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裏三層外三層地穿著厚厚的棉衣,儼然已經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企鵝的臃腫姿態。


  但是無奈,他還是感覺很冷,冷到他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心底有不斷回旋的風聲。


  看著像是一場災難一樣,漫天飛舞的大雪,少年的心情突然有些憂鬱,還有些傷感。


  中午十二點,本該是一天中太陽散發出的光和熱最多的時辰,如今抬頭望去,卻隻有一方陰沉難解,灰蒙蒙的天。


  少年舉步維艱地試圖從村子的一頭,走到村子的另一頭。每走一步,腳下都會發出雪花四分五裂的聲音。


  也許是因為四周太過安靜的緣故,雪花碎裂的聲音被凸顯地尤其的大。少年並不是一個膽小之人,但是此時此刻聽著碎雪的聲音,少年卻陡然間一陣心驚。


  不知名的恐懼油然而生,像是漫天飛舞的雪花一樣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無窮無盡。


  當下裏,少年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害怕雪花碎裂的聲音,還是害怕站在大雪中央的寒冷之氣,亦或者純粹是害怕七月七日這一天獨自一人出門。


  “七月七,鬼魂祭。遇人殺人,遇佛殺佛。血流成河,不囉嗦……”


  一個三歲大小的小女孩,穿著一身潔白如雪的連衣裙。一邊小跑著追隨少年的腳步,一邊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一首歌詞詭異的歌謠。


  “哥哥,馬文哥哥,等等我啊。”小女孩聲音非常稚嫩,聽上去卻如銀鈴般動聽。


  少年聽到小女孩的呼喊聲以後,在這宛如一場浩劫的皚皚白雪中悠然停住腳步。


  少年完全沒有想到,在這似乎沒有一點生機的大雪天裏,竟然有人會出現,而且還口口聲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馬文。”少年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沒錯,少年的真實姓名叫馬文。就在昨天,少年記起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叫馬文,而不是馬武。


  少年站在大雪的中央思索著,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回頭。少年緊緊皺起眉頭,努力地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這樣大約努力了一分鍾,少年終於放棄了。因為他實在想不起現在正站在自己背後,口口聲聲叫自己“馬文哥哥”的小女孩是誰。


  事實上,此時此刻,記憶裏除了有一片類似於頭頂天空上的一片烏雲一樣的陰影之外,馬文的記憶就像頭頂上盤旋的雪花一樣一片空白。


  對馬文而言,小女孩的聲音很好聽,也很陌生。他不認為自己曾經聽過類似的聲音。即便聽過,馬文也一定忘得一幹二淨了。


  然而從小女孩呼喊馬文的時候,她那親昵的口吻不難看出,小女孩不僅認識馬文,她竟然還知道馬文的真實姓名。


  在所有人都把馬文的名字叫成馬武的時候,小女孩竟然叫他馬文哥哥。


  小女孩瘦小的身影在大雪中朝著馬文的所在,踉踉蹌蹌地奔赴而來。直到一陣神秘的風吹來,小女孩腳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


  然而即便小女孩臉朝下趴在雪裏,嘴裏含著冰冷的雪花的時候,她還在奮力地大喊著:“馬文哥哥,等等我。你不記得我了嗎,你不記得我了嗎?”


  也許是嘴裏含著雪,小女孩的聲音不由得也變得清冷起來。持久而空曠的風雪,把小女孩的聲音吹得四散飄飛,有些淩亂。


  質問的聲音,飄渺著遠去了,變小了,消失了。最終,變成了遙遠的注腳。


  “是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誰?”


  馬文發覺小女孩摔倒以後,立馬轉身跑向小女孩。馬文盡可能輕柔地把小女孩從雪地裏扶起來,看著小女孩對著自己笑得一臉爛漫的樣子,馬文知道小女孩沒什麽事。於是,便開始化身成十萬個為什麽,連珠炮一樣對小女孩發問了。


  麵對馬文的發問,小女孩立馬收攏起自己笑容可掬的樣子,變得一臉嚴肅起來。


  “在見到她以前,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小女孩斬釘截鐵地說,一張冰清玉潔的小臉微帶不悅之色,好像她很不喜歡別人問自己問題一樣。


  馬文不知道小女孩口中的“她”是誰,但是馬文認出了小女孩。在馬文記得起的日子裏,小女孩一直像個尾巴一樣跟著他,如影隨形,怎麽趕都趕不走。


  無論是馬文吃飯的時候,走路的時候,上課的時候,睡覺的時候,甚至是在他上廁所的時候,馬文都能看到小女孩的身影。


  可是在今天以前,小女孩隻是非常安靜地跟著馬文,從來都不和馬文說一句話。所以雖然馬文很久以前就見過小女孩了,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聽見小女孩的聲音。


  “大雪天的穿這麽少,你不冷嗎?你爸爸媽媽都不管你的死活的嗎?”看著小女孩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裏,全身上下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裙,馬文心中的怒氣突然間像火焰一樣升騰起來。


  “現在這個冷暖自知社會,就連不負責任的父母都是越來越多了麽?”


  馬文的問題,再次讓小女孩不開心起來。


  看著小女孩一瞬間變得皺巴巴的小臉,馬文思考了一下,希望能想出合適的安慰之語。可是沒等馬文想出來呢,小女孩的臉色就多雲轉晴了。


  “其實,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雖然你的爸爸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是至少,你還有一個善良慈愛的媽媽。”


  小女孩說的話,完全不像出自一個三歲小女孩之口。眨眼的功夫,馬文這個本應該安慰小女孩的人,卻變成了被小女孩安慰的人。


  馬文看著小女孩冰雪一樣白皙的臉龐,頓時間有些迷茫。


  “你也別難過,昨天的溫度那麽高,誰能想到今天會突然降溫,下起鵝毛大雪來呢!如果你媽媽可以提前預知天氣的話,她一定會提前給你換上厚厚的羽絨服的。”說著,馬文順勢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一件厚厚的外套,試圖給小女孩穿上。


  可是,馬文剛要把手裏的衣服給小女孩穿上的瞬間,小女孩卻咯咯地笑著跑開了。


  “我不冷,貌似你比較需要,還是你自己留著穿吧。”一襲白衣的小女孩,突然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翩翩跳起舞來。也許是小女孩的身體太過瘦小的緣故,馬文意外地發現,她竟然沒有在雪地裏留下一丁點的腳印。


  小女孩一邊跳著舞,一邊自顧自地跑遠了。


  剛把自己那層最厚的外套脫下來,馬文就打了一個冷戰。看著小女孩在大雪中像蝴蝶一樣翩翩起舞,好像很享受的樣子,馬文也不再執意於把自己的外套讓給小女孩穿了。


  “真特麽的冷啊!”馬文自言自語般地咒罵著當前的壞天氣,轉手就把剛脫下的外套穿上了。


  “七月份竟然下起了雪,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哈哈哈”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在大雪中久久地回蕩著:“我說,冷就冷點吧!七月份下雪,這還不都是你的傑作。實在怪不了別人,你就且行且珍惜吧!”


  小女孩的聲音很大,但是從一百米之外的地方傳過來,而且又是在這大風雪的天氣裏。等到傳到馬文耳朵裏的時候,已經小的幾乎聽不太清楚了。


  奇怪,確實奇怪。


  剛剛馬文說的那句話聲音很低,低到幾乎和一個耳語沒有什麽區別。按理來說,當時距離馬文一百米外的小女孩,根本不能聽到馬文的那句咒罵才對。


  還有,小女孩說的“眼下的這場雪是馬文的傑作”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到底是誰,為什麽表現的好像無所不知的樣子。她似乎還能知道,就連當事人,馬文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頭頂上方這場雪,和自己有毛線關係啊!”很長一段時間裏,馬文都不知道每當自己心情憂鬱的時候,天就會突然下起雪來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別走這麽快,你知道路嗎?”馬文很擔心小女孩會在大雪裏走失。可是雪下得特別大,不一會兒地麵上的積雪厚度就達到了七八公分。馬文想走快一點,可是雙腳卻深陷在雪地裏難以自拔。


  “不就是去雁不歸公墓嗎,我知道路。”小女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恐懼,甚至依然帶著笑意。


  馬文聽到這裏,心下一沉。完了,馬文確定自己這一次確實是遇到鬼了。


  小女孩,不是人,而是一個鬼魂。


  耶路小鎮那個關於鬼魂節的傳說果然不虛:七月七日,千萬別出門。隻要出門,難免鬼魂纏身。


  隻有這一個可能,才能讓所有的事情都解釋的通。


  馬文也顧不得寒冷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雪地裏,像個雪人一樣,陷入了沉思。


  七月七日這一天,是耶路小鎮的鬼魂節。


  即便是有天大的事情,鎮上的居民也不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走出家門。如果不是最近想起了自己爸爸的忌日是七月七日這一天,獨居的馬文也不會在鬼魂節這一天出門的。


  但是,看上去隻有三歲大的小女孩,又是因為什麽,才會選擇在七月七日鬼魂節這一天獨自出門的呢?


  她一個小女孩獨自一人出門,他的爸爸媽媽難道就不管嗎?

  小女孩年齡太小,不可能獨自一人生活。即便她是個孤兒,要麽居住在孤兒院,要麽被其他人領養了,總之不可能一個人獨自生活才對。


  在鬼魂節這一天,小女孩也不可能從門窗全部被鎖死的家裏跑出來。所以隻有一種可能,小女孩不是人,而是鬼魂。


  七月七日這一天,是她的節日,所以平日從不開口說話,而且從來不笑的小女孩,才會在這一天破例了。不僅主動叫馬文哥哥,還笑得非常開心。


  所以,大雪天裏,那麽低的溫度,小女孩即便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裙,也不覺得冷。


  所以,小女孩在剛剛落地的鬆軟雪地裏跳舞的時候,可以不留下一丁點的腳印。


  所以小女孩可以隨時隨地出現在馬文的麵前,無論是夜深人靜被反鎖上的臥室裏,還是全班同學聚精會神地聽老師講課的教室裏。


  小女孩每一次都穿著同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出現,可以隨意出現在任何不合時宜的場合。她仿佛無孔不入,而且還從來不會引起騷亂。因為,除了馬文之外,其他人壓根就看不見小女孩。


  小女孩一開始出現在雪地裏的時候,嘴裏哼唱的那幾句歌謠,也說明了小女孩絕非普通人。


  “七月七,鬼魂祭。遇人殺人,遇佛殺佛。血流成河,不囉嗦……”這首歌謠,是十年前開始流傳起來的。


  此歌一經流傳,在耶路小鎮便成了一首禁曲。聽說隻要是哼唱過這首歌的人,都會在當夜慘死。所以十年時間裏,根本沒有人敢哼唱這首歌,他們甚至都不敢提起它。


  還有,當未卜先知的小女孩說起馬文此行要去的地方是“雁不歸公墓”的時候,竟然可以做到麵不改色。


  馬文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要去雁不歸公墓,這個決定還是馬文今天一大早臨時起意的。所以,小女孩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根本不可能知道馬文心裏在想些什麽。


  按照小女孩的年紀看,她甚至不應該知道“雁不歸公墓”這個地方。即便小女孩比較早熟,知道的東西比同齡人多很多,她在說起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的時候,也應該感到害怕才對。


  馬文之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安慰小女孩的話,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醒了馬文。即便小女孩的監護人沒有提前看天氣預報的習慣,但是馬文可是在七月六號那一天,特意查看了一下七月七日這一天的天氣預報。


  天氣預報上顯示:七月七日這一天,晴天,溫度在三十到三十六攝氏度之間上下浮動,空氣質量良。和平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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