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痛並快樂著
若不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小女孩告訴老牛她可以救牛郎的話，老牛早就讓小女孩命喪當場了。
雖然老牛費了很大的力氣，把牛郎冰冷的身體從遙遠的地獄海帶了回來。但是他所能做的隻是耗盡自己幾千年的修為，讓牛郎殘破的身體恢複完整罷了。
老牛很清楚，縱然窮盡自己畢生之力，也無法救活牛郎。抱著落葉歸根的想法，老牛這才背著牛郎跋山涉水，最終把牛郎送回到牛家村盡頭的林中小屋裏來。
這裏，有著牛郎在人間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牛郎在小木屋裏第一次蘇醒的時候，雖然老牛興衝衝地跑出去為牛郎找吃的，但是他知道牛郎隻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牛郎是想最後再看一眼這個承載了他和織女很多美好回憶的林中小屋。
就算是做鬼，老牛也不想讓牛郎做一個餓死鬼。於是，他爭分奪秒地去樹林裏為牛郎找吃的。
當老牛無意中在“石樹林”裏發現具有起死回生之神奇力量的雪山狐的時候，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老天和自己站在一邊的感覺。
如果捕捉到這隻雪山狐的話，也許牛郎就有救了。結果萬萬沒有想到，雪山狐卻在老牛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老天真是會捉弄人。
心想著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夜晚已經來臨，牛郎應該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人世了吧。
從此以後，天上人間再難尋覓牛郎的蹤跡。
老牛在回去的路上，還是順手摘了一棵果梨。
心情沮喪地回到小木屋，心裏尋思著是把牛郎土葬好，還是火葬好的老牛，卻無比驚訝的看到了一個好端端的牛郎。
牛郎告訴老牛，他要帶他認識一個人，是那個人給了牛郎一粒如鑽石般閃耀的白色藥丸，牛郎才會好起來的。
如果老牛沒有猜錯的話，牛郎在再次昏迷過去之前想要介紹給老牛認識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眼下的這個一襲白衣的小女孩。
牛郎死裏逃生，在沒有人攙扶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況下，靠著自己的雙腿走到老牛的麵前，這是老牛親眼所見的事情。
死馬當活馬醫。不論小女孩的真正身份是什麽，如果她真能像自己說的那樣可以再次救活牛郎，老牛當然願意一試。
懷揣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老牛就這樣傻傻地等了一個星期。
所有的等待都應該有一個期限，這樣等待的人才有勇氣和動力繼續等待下去。當等待變得遙遙無期的時候，等待本身就變成了一種淩遲。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牛郎一直處於昏睡的狀態，沒有絲毫的好轉。
老牛暗暗地下定決心，再給小女孩一些時間，也再給牛郎和自己一些時間。
在牛郎昏迷第七天的這一天結束之前，如果牛郎還沒有醒過來的話，老牛打算先送小女孩上路。
老牛陰沉著一張臉走在前麵。考慮到牛郎還在小木屋裏沉睡著，老牛在前幾天推開門的時候總是盡可能輕手輕腳的，以免製造出太大的響聲吵到牛郎修養。
不過自從小女孩承諾牛郎會醒過來的時間一天天過去之後，老牛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也許小女孩是在耍弄自己，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讓牛郎起死回生。如果她真那麽有辦法，她也不會受製於人了不是嗎？
經曆過無數風吹日曬雨淋，風一吹便吱嘎作響的門，在老牛粗暴的推動下，沉悶地撞擊到一旁的木頭牆上。
鋪滿樹葉的床上一片狼藉，一顆果梨隨意地滾落在床的凹陷位置，另一顆被撕咬的稀巴爛的果梨，把床頭的位置弄的一片血紅般的潮濕。
“牛郎呢，牛郎去哪了？”
老牛就像瘋了一樣跑到床邊，手忙腳亂地把床上的樹葉都翻了個遍，就連床底下也仔細檢查過了，就是沒有找到牛郎。
整間木屋雖然不算小，由於空空蕩蕩的緣故，一眼就可以把小木屋內的景象盡收眼底。
“牛郎不見了，不見了。”老牛的神情變得有些瘋狂。小女孩聽到聲音後快速地跑進來，一不小心撞進老牛的懷裏。
“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氣急敗壞的老牛一把掐著小女孩纖細的脖子，輕而易舉地把她拎了起來。
冷嗖嗖的空氣中，一雙無比憤怒和急迫的雙眸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小女孩的腿憑空胡亂地蹬著，由於血液流通受阻，小女孩的臉色瞬間變得憔悴而蠟黃。她掙紮著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喉嚨被老牛死死掐著，連喘口氣都困難。
小女孩徒勞地張了張口，結果隻發出一些渾渾噩噩的聲音。
出於求生本能，小女孩拚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叫了一聲“救命”。那時那刻，小女孩的眼睛裏已經開始充血，瘦小身體裏的骨頭正在蠢蠢欲動著隨時準備衝破肉體的束縛，變回它本來的麵目——一具沒有一絲血肉的骷髏。
“你們在玩什麽好玩的，我也要玩。”
就在慘劇正要釀成的時候，聽到小女孩喊“救命”的聲音後，牛郎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慢吞吞地爬了出來，一臉茫然地看著麵前的一大一小。
如同開的正旺盛的鮮花，在毒日下逐漸萎縮枯敗一般，小女孩正在老牛的手裏一點點失去生命力。
當牛郎看明白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驚恐著跑到老牛的麵前，開始用力撕扯老牛的衣服，胡亂捶打著老牛。
“壞哥哥，壞哥哥，你是要殺死姐姐嗎？不許傷害姐姐，不許你傷害姐姐。”
牛郎一邊哭喊著，一邊顫抖，毫無章法無力地捶打著老牛。
“你在幹什麽？”老牛看著手腕處被牛郎咬出的一排深深的牙齒印，在鬆開掐住小女孩的手的瞬間，狠狠地給了牛郎一巴掌。
牛郎摔倒在地以後，不顧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把小女孩抱在自己懷裏。看著小女孩纖細的脖子上那道觸目驚心的掐痕，牛郎嗚嗚咽咽著泣不成聲。
牛郎不明白，他隻是想和老牛以及小女孩玩捉迷藏遊戲，老牛為什麽會如此大發雷霆，而且還發了瘋一般想要小女孩的性命。
是他做錯什麽了嗎？雖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牛郎看著小女孩慘白的一張臉，還是內疚自責地恨不得多咬老牛幾口。
牽牛星君和織女神的第一次遇見，是在神仙界的群仙宴上。每年一度的王母娘娘的生日，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王母娘娘在九重天上的地位眾所周知，在王母娘娘麵前，玉皇大帝隻是一個擺設。大家都知道，背後真正有發言權的是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充其量隻不過是王母娘娘的一個傳話筒，有時候還充當出氣筒的角色。
王母娘娘平時最注重的除了她的威嚴之外，另一個就是自己的容貌。
群仙宴是一個展現王母娘娘美貌的絕好的機會，在那種場合，四海八荒的神仙都要趕來為王母娘娘祝賀。就連平日裏遊曆在外難得一見的散仙，和西方極樂世界的神仙界友人，也會盡數到場。
在牽牛星君的記憶中，王母娘娘的為了自己的生辰設下的群仙宴好不熱鬧。
九重天是平日裏非常的冷清，幾乎看不到什麽人。牽牛星君雖然早已經習慣了天上的冷清孤寂，但是一時間看到天上居然如此熱鬧，他的平靜如水的那顆心也微微地起了波瀾。
牽牛星君並不是受邀參加王母娘娘偽自己的壽辰而設下的群仙宴的，事實上他隻是一個連邀請函都沒有資格拿到的小仙。
織女是王母娘娘的一個孫女，身份高貴但是穿著卻很樸素。
織女一直都是一個安靜而恬淡的姑娘，乖巧，懂事，非常討王母娘娘的歡心。對於一個控製欲非常強的王母娘娘而言，要想在王母娘娘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聽話是肯定要具備的“優良品德”。
王母娘娘的壽宴之上，各路神仙都獻上了貴重的禮物。場麵甚是喧囂。
織女天生喜歡清淨，他一直都不太習慣大家聚在一起縱情宴飲的場合。以前九重天上舉行的大小活動，織女是能不出席就不出席。然而這一次是王母娘娘的壽辰，織女作為王母娘娘的孫女，是沒有理由不到場的。
所以盡管織女非常不喜歡這麽多人的場合，她還是來了。心中懷著對王母娘娘的最誠摯的祝福，織女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應該待著的位子上。
織女和其他的仙女不同，她是七仙女裏麵最安靜的一個，也是年齡最小的一個。她的姐姐們都非常的鬧騰，而且好像還隔輩從王母娘娘那裏遺傳到了某些特點，平日裏很喜歡表現自己。
因此整日和多才多藝的姐姐們在一起，平日隻會織錦，加上性格安靜不怎麽說話的織女，相比之下在旁人眼裏就顯得太過普通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姐姐裏麵最不出眾的一個安靜女子，站在一旁遠遠的看過來的牽牛星君，竟然一眼就發現了她的與眾不同。
“好安靜的女孩子啊！”牽牛星君如一顆石頭般千年未曾起過波瀾的心，不知不覺竟然跳動了一下。
女子對於牽牛星君而言，要麽是太過張揚膚淺了，要麽就是太過高傲冷漠了，活了幾千年，牽牛星君還從來沒有見過像織女一樣安靜又溫柔的姑娘。
織女沉默不語的樣子，從此以後一百年就像夜晚的一盞明燈一眼樣，陪伴著孤寂的牽牛星君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晚。
牽牛星君居住的地方名叫落日寒宮，是距離落日最近的地方。
太陽無論是在早晨剛升起光芒四射的時候，還是中午最熱的時候，亦或是晚上落山時逐漸收起自己的萬丈光芒，變得無限溫柔的時候，對於生活在落日寒宮裏的人來說，都是滾燙的不可接近的。
為了和太陽的熱量相抗衡，落日寒宮被打造出了一個瞬間冰凍三尺的落日寒牆。
然而落日寒牆的存在雖然阻隔掉了太陽的熱量，使得落日寒牆另一邊有了生命的存在。但是隻有生活在裏麵的人知道，落日寒宮是多麽的寒冷，一種空曠的寒冷，一種孤獨的寒冷。
迄今為止，除了牽牛星君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到過落日寒宮。因為他們既忍受不住無限靠近太陽時的滾燙，也無法忍受待在落日寒宮裏的冰冷。
當牽牛星君穿著一身厚重的衣服從落日寒宮趕到天宮給王母娘娘祝壽的時候，他遭到了很多神仙的嘲笑。
“哈哈，這是從外星來的怪人嗎？”“哇哦，這家夥的裝扮好誇張啊，他是得有多冷啊？”“喂，你認識他嗎，好奇怪的感覺，以前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
牽牛星君千裏迢迢從落日寒宮來到天宮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裏好溫暖啊。然而當眾神仙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竊竊私語著對他指手畫腳的時候，他們揚起的嘴角蕩漾著的那抹含義不明的笑，比落日寒宮裏的千年寒冰還要冰冷。
溫暖的地方不是應該居住著溫暖的物種嗎，可是明明天宮這麽溫暖的地方，為什麽居住著這麽一些讓人感覺到心寒的家夥呢？難道自己一直都想錯了嗎？
每次到了王母娘娘的壽辰，王母娘娘無一例外地都要舉辦一場群仙宴。按照慣例，王母娘娘每次都會發給各界有些名望的神仙邀請函。
當然，為了擴大自己的曝光率，王母娘娘還特地允許其他各路叫不上名字的小仙來到天宮，參加自己的壽宴。隻是神仙眾多，王母娘娘不可能給每個神仙都發邀請函。當然了，王母娘娘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給那些不知名的小仙發邀請函。
每當王母娘娘壽宴即將到來的一星期裏，天上就飛滿了比翼鳥，它們都是負責到四海八荒給各路神仙送邀請函的信使。
拿到邀請函的大神和沒有拿到邀請函的小神原則上都可以到天宮裏給王母娘娘拜壽，兩者最大的不同是拿到邀請函的大神在天宮裏有位子坐，沒有拿到邀請函的小神也可以進入天宮，隻不過他們必須得站著。
當然還有一點，給王母娘娘拜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些拿到邀請函了大神無論身在何方，無論有沒有空，無論願意與否，都必須到天宮裏給王母娘娘祝壽。
王母娘娘是非常記仇的，而且有仇必報，這一點每個有點資曆的神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還要在天上混下去，得罪王母娘娘可沒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