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良善
手還是放在眼簾沒有挪開，聲音也確實是記憶裏那個聲音：“是我。天涼了在窗戶口容易著涼。”
“下雨的蘭花別有韻味。”
衛珣諳不置可否：“蘭有秀兮菊有芳。凜冬再這樣可就是胡鬧了。”
連思依從善如流接受了這個說法：“嗯。”
“夫人莫要戲言。”衛珣諳俯身貼著她的後頸，“夫人很愛孩子還是僅僅愛這個孩子？”
“隻要是我們的孩子。”連思依不理解衛珣諳何出此言，還是把話接了下去。
衛珣諳暗中度量緩緩開口：“這孩子，我們要不起。”
“什麽？”連思依拉開他的手按著椅子後退一臉抗拒，生出的保護欲讓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滿是戒備——好好的……珣諳為何這樣。她不明白隻是下意識知道她麵臨什麽，“珣諳，你怎麽了？我……聽不懂。”
衛珣諳握住她慌亂的手語重心長解釋著：“知善，你還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格局。”
連思依抽出手遲疑又陌生地看著他：“那是你們的格局，孩子沒有錯。還沒出生……他有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能替他……”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果我們都不能決定哪還有誰能？”衛珣諳看了眼連思依很是心疼地瞥開眼看向庭院，“我知道孩子是無辜的，可敵人不會。我可以護住你，但孩子隻會是累贅，這樣也會害了你。趁胎兒還未長全沒有心智也算不得人，再遲疑就真的是罪孽了。這次是迫不得已，南宮翎撕掉了偽裝以後隻會更肆無忌憚殘忍無道，這也是你見識過的。知善，孩子還會有的，如果你沒了就真的什麽也沒了。”
“至少……容我再想想……。”連思依眼睛恍惚一片朦朧，秋風的蕭瑟和秋時的希冀她都一一體會了個遍。
“思依，我身為閣主卻不能保你和孩子的周全，這是我的失職。”衛珣諳不忍心卻不得不狠心的樣子深深刺痛了還有一絲猶豫不決的連思依。
“生不逢時，我們也身不由己……怨不得誰。”那句怨不得誰簡直就是自欺欺人，連思依怎會不知自己做的決定和即將到來的事是多麽的傷心病狂。
衛珣諳還在安慰她：“不會傷害到你的。”衛珣諳沒有直視連思依僅僅伸手環住連思依坐到連思依所坐的榻椅上讓人坐在他懷裏，“閉眼。”空出一隻手遮住連思依的眼睛。
連思依在感受到一股暖流在手心上傳至下腹，心裏猛跳她生切感受到有什麽從她體內消失——消失地不情願，連她的情緒都被波動了，顫著聲音：“不要……”兩行淚珠在衛珣諳無力放下手掌後爭相流經臉頰到了嘴角，隻有連思依自己知道其中苦楚卻無人傾述，她還清楚記得晏安當時洋溢幸福和羨慕的樣子——這孩子本該幸福的。
衛珣諳像是受不了她的難過，情緒也不樂觀背過身去怕麵對的那張臉會成為對他人性不可磨滅的譴責。
連思依此刻失落的像是永遠失去了寶貴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一部分是她的血和肉。外麵的雨都像在嘲笑她，那她和晏安說的那些不也成了笑話了嗎……
“娘娘意下如何？”
晏安對陸時清方才提議沒有異議，可終究不是萬全之策——此次災荒和素日不同。陸時清是個體恤百姓的，方方麵麵以百姓出發。減少稅收、高價采收、明文強製……
“陸大人，這提議本宮不否認。”晏安話音一轉，“現在重要的是溫飽問題，即使有了錢也不能保證商戶會低於那個高價。他可以選擇不賣，可百姓不能不買。國庫的錢也不足以提前收購所有糧食，關鍵是大多農民連糧食都提供不了甚至揭鍋都成問題。現在就算發糧，也不能保證是不是真的解了燃眉之急，畢竟免費的糧食誰都願意分一杯羹。”
“娘娘……您列舉的這些無可厚非，但也不可避免。”陸時清考慮過這些，但這已經是相比之下的最優解。
晏安提起桌上掉毛的毛筆蘸了點凝固成塊的墨汁，取出一堆廢紙裏的發黃紙張展開後，提筆寫下兩個字：“道義。一旦從人性出發達不到目的時，就得為這件事賦予人不可拒絕的意義。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國都沒了還有存亡可議？商家積累的糧食有餘可不願無償給予，如果有人以商家名義無償或低價出售，其他人若不跟著做——多餘的糧食可就沒意義了。”
“怎麽會有商戶這樣做？”陸時清一早就否認過這個想法——在它還沒成形前。
晏安看出了他的疑問：“這就是為什麽，這件事交給本宮和陸大人了。陸大人清廉會是個清官，當今朝廷七零八落缺的是領頭人。本宮可以當那個有錢的商戶，同樣需要聲譽扳倒南宮翎。如果本宮是個光看無實用的寵妃，誰願意同情本宮？”
“烻妃娘娘，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陸時清在入仕之前從未聽過烻妃出生哪一個名門貴族，可以說如此驚豔的一個人像是憑空出現的，所以他不免也會有點相信晏安的不實之論。
“獨角戲自然沒有說服力，陸大人願意參演本宮這個死馬當活馬的劇本嗎？”
陸時清從未看清這人，她認真起來像是假的反而她落拓不羈才是真：“劇本？”
晏安毛筆一放：“看來陸大人答應了。這辦公的殿閣鼠類叢生，蛀蟲肆無忌憚。岌岌可危之際，必先苦其心誌空乏其身。陛下，需要陸大人這樣的能人異士。”
“下官謹記教誨。”
晏安也不知道為何人類能曆經滄海桑田渡過無數難關，明明大千世界渺小如塵，晏安托著衣擺轉過身去無奈笑著——就是有這樣正直的什麽都信以為真的傻子吧，可就是這樣的傻子才能全心全意為國為民。什麽道義、什麽民生說白了都是大勢所向不得以出現的條律規定，最後滿足的還是最高統治者。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根本沒有所謂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