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談判（下）
“有失遠迎。”塔月影笑起來給人一種怪異的壓迫感，“瞧本尊這記性，麻煩諸位報個名號唄。本尊實在記不得有些瑣事。”
神界來的這幾位麵上掛不住還得賠上笑臉。其中一個更是個渾身上下都透著慈愛和包容，富態萬千：“叨嘮了，小神也是為了神魔兩界的相合還望海涵。”
塔月影在結界內坐在座上，沒有要讓他們進來的意思：“這不就見外了嗎？哪有什麽叨嘮的，本尊也就是挪一點時間坐在這兒和大家閑聊，你們才是不辭辛苦。”
話裏話外溢於言表，都是千年的怪物誰又能說誰更精呢？
聲如洪鍾在結界外炸開：“竟然不見外，那就讓你們魔君出來談談，在這裏打什麽太極？”
也不是所有的都能在經驗中學會適當的時候要閉嘴，塔月影麵露為難之色：“實不相瞞，魔君早就不在魔界多日了，有什麽事也就本尊代勞了。”眾神麵麵相覷意識不知道該做何回答。
塔月影卻在他們之中看出了這次談判是有神背後蓄意地推波助瀾，他們本身沒有驚訝這魔君不在魔界之事反而像是證實了什麽紛紛拜別而去。
塔月影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眼色卻暗了下來吩咐了幾句就回了寢宮——郅烏衣已經和那位勾結上了，安安說過他不會再出現了，但沒想到他還想撈這漁翁之利。
已讀。——晏安隻言片語的回信讓塔月影陷入沉思，魔君明顯沒有要回來的意思，難道這次神界不久的入襲要放任不管？
魔衛在一旁以為塔月影沒有其他吩咐了正要退下，就聽見塔月影笑吟吟地說道：“你們大統領近日可好？叫他過來吟詩作對賞個臉唄。”魔衛低聲應下，塔月影望向魔族禁地手旁放著晏安常看的那本書，除了封麵書裏隻有空白，“真的好巧，為何偏偏是個書裏人……”
此時晏安也看著客棧外蔥綠的山峰高聳入雲，之下是靜如死水的綠潭，潭水兩崖間是一架手腕粗的鐵鏈搭成的吊橋，潭水卻無舟來渡實屬荒涼。可誰都知道那潭水下麵鎖著的是什麽，肉眼可見那吊橋的鐵鏈串過了山峰在山腳處紮入水底，有時還在微微顫動，像是那巨獸熟睡後的喘息帶動著鐵鏈。
她撫著自己的微微跳動的位置——連喜歡都沒經曆過為何會認出這是喜歡？是分離後的掛念，還是在自己都放棄時的憑空出現，他為何會拚了命的來做著解救她的事。
晏安歎了口氣出了房間，莫名的煩躁也暫時煙消雲散。
“嘭、嘭。”笙清在隔壁看著和晏安一樣的方向，敲門聲打破了寂靜時飄亂的思緒。笙清開門——雖然知道這個時候敲門的除了她就沒有別人但還是好奇她敲門的意圖。
“怎麽？”
晏安看著他身後的風景：“就是好奇你為何會去璃梔境地？之前忘了問了。”
笙清側身讓她能夠進屋，晏安心裏受寵若驚麵上不顯，隨即關上了門。笙清點好油燈更是讓晏安瞪大了那對藍色琉璃眼，細看才知道她眼角有顆紅痣。
晏安沒什麽心情隻是想來便來了，所以她那副不怒自威的臉又掛了上去。
笙清看了一眼她的眼眸似水，像是缺少睡眠染上的一圈霧氣：“找一具屍體。”
晏安記得書裏沒有這個，更讓她好奇的還有男主的身份，她下意思把這兩件事結合到了一起：“和衛珣諳有關？”
笙清不置可否地點頭。
晏安趴在桌子上頭有點沉重眼皮一搭一搭的，濃密細長帶點微翹的睫毛忽閃忽閃有點沒精打采：“為何當初要來救我？你不聽你師姐的話了。她不都讓你別和我有關聯了嗎？你受了傷為何要鬧別扭不讓我治？為何我說了不在乎你的臉後，；你才讓我治？”
笙清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提出疑問，眼神暗沉嗓音比平時啞了幾分：“怎麽這麽多問題？”
很久沒有回應，笙清轉頭一看人已經睡著了，臉上染上了一層不健康的紅暈，笙清發現了不對勁，伸手一碰才發現晏安身上的體溫簡直不能算是個人該有的溫度：“好燙。”所以剛剛晏安的表現是因為她本來就不舒服。從來沒有看到她如此柔弱的樣子，笙清一時有點無措伸出長臂把人圈起摟在懷裏，按理來說她也算不得人但晏安此刻的樣子虛弱得像是比以前輕了不少。
笙清呼出一口氣似有點無奈煩倦，她像是習慣了自己受了傷忍著什麽也不說，笙清知道她身份特殊不能被有心之人發現。
晏安此時如同陷在一片淤泥之中越用力越掙脫不了，哽在喉嚨處出不了聲。她最近一直在想什麽是永遠，她來自哪裏？是不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她的身體開始虛實化，現在的她意識清晰就是沒了觸碰感，她感受得到有什麽來自深處的聲音在呼喚著她。為何會是現在？她不明白。她的問題真的好多……
幸好魔界的事已經用不著她操心了，塔月影他們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真好啊。就是唯一的遺憾是她剛開始喜歡一個人，她這樣的身體如果沒有意外還能堅持個十多年吧。還是不給人添堵了，有些念想該斷則斷。她還是不回魔界了這樣就可以把魔界徹底交出去了。
半夜，折騰了很久的晏安開始有了回轉的跡象。晏安朝外側側了個身左手順勢落下，碰到了一塊柔軟有溫度的東西後手腕明顯被抓住，晏安眉頭一皺眼睛顫動抿開一條縫：“卿君？”
手腕一鬆，晏安這才從床上爬將起來，麵前的人就這樣看著她長身玉立一副翩翩少年偏偏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晏安算是想起來了急忙下床把人推開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煩：“讓開可以嗎，笙公子？”
笙清反常地扯開嘴角：“這是用完就扔？”
晏安卻沒有說話，頭上的帕子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掉在了地上，晏安腳步不停也就沒有去撿，打了個哈欠：“本君的問題問完了，竟然沒什麽可說的了……也罷，以後也就不會有那麽多事了。你的情本君還完了……還有——別再在一顆樹上吊死了。”說罷，人亦如雲煙過眼沒了蹤影。
笙清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真是打了個措手不及，本來還想和她說什麽。剛剛聽她的夢囈——不止一次聽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名字，他還想……
“別讓我抓到你，珀緘。”笙清忽而一笑相充滿危險的曼陀羅花，豔麗又隱藏危險，“隻要你的氣息還在，你就躲不掉。”他清楚自己現在有多煩躁，他不可能還能放她走了，畢竟這麽有意思還如此契合的一個人真是可遇不可求。
另一頭，晏安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還是讓塔月影帶條秋褲來比較妥當。”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在哪個地方安享晚年，至少不能被發現。
鐵匠鋪，這是晏安看到的唯一在招工的地方了。晏安實在是無處可去了，推門進去周圍熱氣騰騰，響聲一陣接一陣“乒乒砰砰”好不熱鬧，嗞啦熱鐵一碰冷水瞬間沸騰成型。一個老態龍鍾虎背熊腰的漢子留著花白的胡茬，麵色凝重眉毛厚重的不像樣，看人像一道厲光隻把人看怕，他也是第一次見還有人不怕他的，還是個女娃子。聲音略微放柔雖然還是大大咧咧如雷貫耳：“女娃子，來俺的鐵匠鋪弄啥？”
晏安望了一眼招學徒公告：“學藝。”
“噫，這可不中嘞。”漢子忙擺手尤其是看著她的細皮嫩肉更是一臉疑惑，“這個連男的都少有願意的，你個女娃子充什麽漢子嘛？”
晏安看見角落的一個少也有幾十公斤，不是常人能擔起的重量，老人也是上了年紀輪不起了倒也不影響，不過見女娃子一手輕而易舉的撈起還在手裏掂量一下，說話時聲音一如既往都不帶顫的：“放心，正好有打雜的活我也是可以的。”
漢子遲遲沒有緩過神來，再說話時多了一分無奈：“也罷，俺也是老了沒見過啥世麵，女娃子也可以當漢子使咯。多災多難的日子也算是過去了，朝廷征兵哪還有什麽願意學這個的哦，哎……看樣子，你也不是走投無路怕不是真的喜歡這個？”
“嗯。”選了就得喜歡這就是晏安的原則，換一個生活方式也不錯，以後看事也就更全麵了。鑄鐵也不是個光靠力氣的活，這也是需要耐心需要技術的。晏安算是有了個地方安定了，之前那些事她也該放下了，如果她再用靈力恐怕隻會加速她的消逝。
“師傅，我就住在這裏幫你老看看鋪子。”看她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來攬這活，離家出走除了一張皮連點錢財都沒有世家小姐，要不是這年頭沒有人願意學這個他真的不想讓這女娃子來學這個。得虧晏安願意賣力氣，一點小姐的嬌氣都沒有，力氣更是超乎常人好多倍。漢子姓劉，名明，晏安知道這是個耿直良善之輩。
果不其然，劉明歎了口氣還是應下了：“明兒個讓你師娘給你多做點，不過讓你師娘知道你是個女娃子不知是該高興嘞還是讓俺……不說了，有什麽事保住自己就行哈！”
晏安真的最受不了的就是人的溫情，這就是她的師父了，也是唯一的了。
夜深人靜，有時也會想起笙清他們，其他都還好唯獨笙清……她本來就不該去招惹的，他本來就是為了男女主而生的，可她還是不忍心看他深陷泥濘，明明他也很好隻是少了好的引導和真心愛他的人，現在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愛這個人還是摻合了一些憐憫，她希望他能活出自己而不是像個提線木偶活在別人手裏沒了自我。有時人自私點也沒錯，對自己對別人也都恰到其分就好。
一開始她就不屬於任何地方，她本來就該回去的現在能有個容身之地對她來說也是再幸運不過了，隻是自己這番操作也是絕了，不知道笙清會是什麽反應，有恐怕也不會表露出來。
烜赫宗，“衛珣諳……”連思依將近一夜沒有合過眼了，見人一醒這才退去了重負。衛珣諳見她如此也是寵溺一笑，連思依想起什麽了急忙到了一杯水過來，“喝。”
衛珣諳聽話的一飲而盡，突然一個不穩杯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連思依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正好與連繆來了個對視：“父親。”
連繆一臉慈愛非但沒有說衛珣諳的不是，還立馬打破僵局緩和氣氛：“衛公子吧。老夫這女兒向來不是那些深閨小姐，做事欠考慮現如今還能全須全尾的也是多虧你的照顧。這腿算是老夫唯一能為你們這些年輕人做的。”這時衛珣諳才發現自己的腿奇跡般地長了回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半響才有個動靜：“謝過伯父了。”
“好說好說，你們要是能快點成婚也是好的。”見連繆毫不避諱，連思依也開始不好意思了。
反倒是衛珣諳沒了拘謹：“如若不嫌棄，在下願意高聘八抬大轎迎娶令愛。”
連繆給了個眼色給連思依——這小夥子可以，隨即道：“知善答應的話，老夫也沒意見。”連思依低下頭怕與衛珣諳對視，默默點了點頭。也算是皆大歡喜——
隻是上一世可沒這麽“順利”。這一世是否會順遂可不光是天意能撮合的了……
現在這世界已經不被外界控製了，有些bug和設定一旦消失……就不再有所謂的光環可以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