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失控的汽車
熟悉的聲音,幾疑是在夢中。
澤勳!
簡珂在心中狂喊,悲情奔湧至喉間,卻死死得卡住,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她憋得難受,顫抖著大口喘氣,害怕厲澤勳又突然消失,此刻隻想緊緊地抓住他,再也不鬆手!
“簡珂,怎麽了?”厲澤勳特有的大提琴般悠揚的聲音,回蕩在車廂裏,他還是那麽冷靜從容,溫和中透著寵愛。
就像那些平常的日子,在最藍最藍的天空下,頂著最白最白的雲朵,穿最幹淨最幹淨的襯衫,臉上洋溢著最暖最暖的笑容。
就像他並不是屏幕上,那個一直在瘋狂疾馳,沒有辦法停下來的小紅點兒。
“簡珂?”一直得不到回答,厲澤勳聲音變得急切,反而在擔心簡珂。
“啊——我在!澤勳,你,你的車子刹車壞了!”簡珂大喊一聲,艱難地翻過心中那座高山,從窒息中逃離。
一旦能出聲,她就停不下來:“澤勳,不是有人要害我媽跟布布,而是你二叔,他要害你!”
“原來真是二叔,我已經猜到了。”同簡珂的倉皇相比,厲澤勳的鎮定,有一種很不真實的宿命感,仿佛他麵對的不是生死,隻是一道簡答的猜謎題。
“你猜到了?”簡珂不解,大聲反問。
“發現刹車壞了,找手機想給你打電話,沒想到手機沒電關機,剛剛充了一點,馬上撥給你了。”厲澤勳的聲音更加溫和。
纏纏綿綿的柔軟,包裹住簡珂的心,像他細致妥帖的擁抱。
他的深情一如既往,卻又和從前略有不同,耳鬢廝磨般眷戀。
簡珂突然反應過來,激烈狂喊:“厲澤勳,你不許有事!”
“好。”他應了一聲。
眼淚再次瘋狂湧出,簡珂隨手抓了張紙巾狠狠一擦:“厲澤勳,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有事,別說一句‘我愛你’,一百句我也不接受!”
“好。”他再應。
“我快靠近你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你千萬不要進入偏僻的山路,千萬不要!”簡珂語無倫次,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又想讓厲澤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又想幫他找到解決的辦法,說著說著簡珂哽咽得說不下去,哪一種辦法似乎都行不通。
她總算明白過來,厲澤勳發現刹車失靈,猜到是二叔幹的,他怕自己真的出意外,所以第一時間不是報警,也不是找傅瀚尋求幫助,而是打給簡珂。
對他來說,如果真的會有意外發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對簡珂再說一次“我愛你”。
厲澤勳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簡珂猜中他的心思,但絕不接受!
聽到簡珂在哭,厲澤勳的心揪成一團,恨不能飛到她的身邊,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替她擦幹淚水。
知道刹車失靈時,他都沒有這樣難受過,麵對生死可坦然,麵對簡珂的憂傷,他無法淡定。
“你別擔心,我現在就給傅瀚打電話,有他和忍東的幫助,不會有什麽事情的,你要相信我,簡珂,答應我,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我無法集中精神想辦法。”厲澤勳提出要求。
簡珂盯著那個仍在瘋狂前進的小紅點,答應下來:“澤勳,我聽你的,你不會有事。”
厲澤勳溫言:“讓你這麽擔心,回頭我補償你,你要做什麽都行。”
“一言為定。”簡珂含淚笑道。
“一言為定。”厲澤勳也微笑回應。
掛斷電話,簡珂將油門一踩到底。
答應他是為了讓他安心,追上他,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厲澤勳和簡珂通完電話以後,直接打給了傅瀚。
是韓忍東接的電話,任憑傅瀚在一旁哇哇哇的大喊不理,冷靜叮囑:“澤勳,你很快就要出中山路了,直接前往定北高速,第一個岔道口處,有一個避險車道。”
厲澤勳應下,將導航切入定北高速,果然,地圖指示一萬米左右的位置,有應急的避險車道。
“手閘能降低車速嗎?”韓忍東問。
“不能,已失控,速度越來越快。”厲澤勳回道,聲音無任何波瀾。
“你做好準備了嗎?”韓忍東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做好了。”厲澤勳答。
等了三秒鍾,厲澤勳什麽也沒有說,韓忍東喊了一聲:“澤勳,咱們是兄弟,我和傅瀚快追上你了。”
“注意安全。”厲澤勳淡淡地說了四個字,掛斷電話。
此時夜已深,駛出中山路以後,前往高速的路上,車子越來越少。
同瘋狂的車速恰恰相反,四周萬籟俱寂,偶爾有夜行的車輛,遠遠地,車燈散發著柔和而友好的光亮。
厲澤勳目光清冷,穿透沉寂的黑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之後,選擇了定時發送。
動作利落幹脆,一氣嗬成,隨手甩掉手機,專心地盯著前方。
很快要上高速,那條可以讓車輛減速的避險車道,是他唯一的救贖。
二叔動手的時候,就沒想要留活口吧?
少年時不懂事,著了他的道兒服了藥,骨質是慢性病,這次厲小黑替他擋了一災,忍東說,查出來厲小黑體內的麻醉藥含量,對成年人來說,重傷致殘,卻不會死。
以前厲霆軍還不想要他的命,少年時,多少還有一點悲憫之心,前幾天是想讓他生不如死,忍受折磨,而今天,親人的緣分已盡,厲霆軍隻希望與他陰陽相隔。
嘴角微揚,厲澤勳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叔侄一場,不如道個別。
撥通厲霆軍的手機號碼,對方接起來,掩飾不住的訝異:“厲澤勳?”
“厲霆軍,是我。”厲澤勳說過,再也不會喊出“二叔”這個稱呼。
各自喊出對方的名字,又同時沉默。
厲霆軍的沉默是心虛,厲澤勳的沉默,是審視。
終於,厲霆軍先繃不住,陰狠地說了一句:“你要完了。”
厲澤勳淡淡一笑:“為什麽恨我?為什麽非要讓我死?為什麽早些年你不一下子毒死我,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麻煩?”
聽到“早些年”這三個字,厲霆軍知道,當年他害厲澤勳得慢性骨病的事兒,厲澤勳知道了。
“那時候你就乖乖的多好,不至於要英年早逝。”厲霆軍咬牙切齒。
為什麽這個侄子現在命懸一線,隔著一條電話線,還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哎,老老實實做厲二爺,有的吃有的玩有的花不好嗎?可以安度晚年,壽終正寢,你偏要害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厲澤勳歎了口氣,十分惋惜的樣子。
“放屁,你這個小崽子馬上就要完蛋了,以後,厲家是我的!”厲霆軍色厲內荏的狂吼。
聲音再大,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慌張。
就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子,厲霆軍永遠也想不清楚,厲澤勳是怎樣的一個人。
什麽樣的人,坐在失控的汽車裏,能如此的高高在上,淡定從容?
這是多麽可怕的一個侄子!在厲澤勳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厲霆軍就是這樣的感覺,這麽多年,沒有變過。
還好,這個令他膽寒的孩子,就要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了。
“去陰曹地府跟你的死鬼老爸說一聲,別怪我心狠,怪隻怪,你太不懂事,讓我討厭!”厲霆軍哈哈大笑。
“那些就不勞您操心了,陰曹地府這條路,一直是長幼有序的。”厲澤勳冷冷說完,收了線。
連厲霆軍自己都沒有發覺,對方收線的一刹那,他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抹了把額頭虛汗,厲霆軍才反應過來。
所謂長幼有序,就算是要去陰曹地府,厲霆軍,也一定排在厲澤勳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