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們想不想繼續踢球？
“國足一球小負日本，創造了十年對陣日本無勝記的記錄！”
“最可笑的是，場上的歸化成員是最拚命的，本土國足都是大爺！”
“中國人這體格，壓根就不適合踢足球！”
“中國人都不愛運動，足球在中國沒有前途！”
江省孫坊鎮中學，一個坑坑窪窪的操場上。
操場的中間，國旗台處，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正拿著平板電腦看著虎撲論壇上的評價，雙拳握得咯咯作響。
他的臉色鐵青，眼睛裏噙著淚光。
“老師怎麽哭了？”一男聲提醒道。
原本在操場上爭搶著足球的少年們紛紛停下動作，朝著青年男子簇擁了過來。
青年男子忙站起身，擦了擦眼睛，掃視著身前的這群少年。
“你們喜不喜歡踢球？”青年男子問道。
眾少年們齊齊嘶吼道：“喜歡！”
青年男子看著眾少年們一個個汗流浹背的樣子，抽了抽鼻子道：“如果有人說你們沒有體格踢足球，說你們不適合踢足球，甚至說你們不愛運動，怎麽辦？”
一個臉色黝黑的高個子罵道：“草他嗎的！讓他過來，五千米跑，老子讓他一千米！”
蘇夏看著眼前臉色鐵青，身體瑟瑟發抖的青年男子道：“沒有用的，我們這些山坳坳裏的人，於那些鍵盤俠而言，根本就不算中國人。”
青年男子看向蘇夏，吐了口氣道：“我就想問你，你還想不想踢足球？”
蘇夏麵無表情道：“踢足球贏了又能怎麽樣呢？我們踢得再好，最終評選成績的是點讚數。年年說搞青訓，可也搞不到我們這裏來！”
右腳輕輕踩在腳下足球的末端，足球一蹦而起。
蘇夏伸出右手接住足球，朝著外麵走去道：“我家裏馬上要割稻子了，這段時間我就不來了。”
眾人看著蘇夏離開的背影，紛紛轉身離開。
韓青看著眾少年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仰頭看著天空，臉上的神情十分猶豫。
再說蘇夏抱著足球來到校門口的一柳樹下，那裏停著一輛老舊的自行車。
將足球放在框框裏。
從褲兜裏摸出鑰匙，打開自行車的鎖。
又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破舊的山寨版智能手機，放在自行車車龍頭上麵的一個槽架裏。
點開一個叫做《足球小將世青賽篇》的視屏，蘇夏這才騎著自行車離開。
沒有走多久，視屏突然中斷，彈出一個來電。
顯示的是“韓青老師”。
蘇夏按下接通鍵和免提鍵道：“韓青老師，有事嗎？”
電話裏男聲響起道：“蘇夏，你喜歡踢足球嗎？”
蘇夏道：“老師，你這話已經問了八百遍了！我從還沒上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拿足球當足球踢，踢了小學五年，然後到初中碰到你，這都是你知道的！我們還一起參加所謂的縣足球比賽，我不會忘記5：0大勝，最終卻因為點讚數比人少而錯失冠軍的。”
男聲道：“我就問你，你喜不喜歡，你跟我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蘇夏視線落在手機上，許久才道：“我已經看了《足球小將》超過二十遍了。我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麽這是日本人的動畫片，而不是我們自己的。”
男聲拔高音調再次道：“你就告訴我，你喜不喜歡踢足球？”
蘇夏十指握住車龍頭微微用力，深呼吸了數口氣，才道：“我喜歡踢足球，所以呢？老師能讓我被選中去俱樂部？能讓我進國家隊？”
男聲突然笑道：“蘇夏，我們去英國踢足球吧！”
蘇夏猛地按住刹車，“啊？”了一聲道：“韓青老師，你沒做白日夢吧？”
男聲笑道：“去不去？我就問你去不去？我這些年的工資一直存著，有個二十多萬。原本準備在市區付個首付的，如果你去，我就不買房子了。”
蘇夏吐了口氣，這才繼續騎車道：“神經！這可是你娶老婆的錢，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大家都說你是老光棍，你還不急啊？趕快買房子，然後找個女人結婚吧！別像個小孩子一樣！”
男聲道：“你敢不敢去？我剛剛問了湯秋強了，他願意跟著我走！就看你了！你要是去，我這些時間就托人給你辦簽證。”
蘇夏再次按住刹車，有些生氣道：“你腦子有病嗎？你就準備這樣光棍一輩子？你不知道我們村子裏的光棍有多慘，你——”
男聲沒有回答蘇夏的話，而是道：“你回去做你爸媽的工作。向他們保證，即使你出國留學了，你也不會放棄讀書。然後這幾天，我給你發你需要辦理的各種證明，你讓你爸爸將村子裏的證明辦好，其他的證明等我通知，到時候我帶你和湯秋強一起去辦！”
蘇夏聽完男生說完，這才急道：“韓青老師，你清醒一點！這——”
男聲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掛斷電話。
蘇夏看著屏幕回到視屏界麵，一拳捶在自行車車把手，罵道：“腦子有包！”
罵完，關掉手機視屏，將手機放回口袋裏，從坐墊上站起身，兩腳踩著踏板，像一陣風一樣衝出去。
他的身後，拖出一聲長長的鬼叫聲。
騎了一個小時的山路，他才回到家裏。
他家的房子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那種木板和磚塊結合的老房子。
將自行車停在大門門口，蘇夏脫去鞋子和球衣，換上一件襯衫，襯衫的後麵還寫著“農業銀行”等字樣。
戴上草帽，光著腳丫子，蘇夏來到村子前方的水田裏。
在遠處的水渠盡頭，幾個戴著草帽的男人正蹲在一起說話。
見蘇夏過來，幾個男人笑道：“高材生來了！”
“你們家夏夏真是厲害！我兒子讀小學的時候跟他一樣聰明。可惜，他後來不讀書。如果他努力的話，現在肯定比你們家夏夏差不了多少！”
一個滿臉通紅的中年男子笑道：“我們蘇家祖墳埋得好，你們羨慕不來！”
看向走過來的蘇夏，中年男子道：“兒子，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蘇夏停在中年男子身前，欲言又止。
眾男人紛紛笑了起來。
“怎麽了，這是？”
“夏夏，莫非在路上見到喜歡的女生了？”
“胡說八道！夏夏這麽老實的人，怎麽可能想那些？”
中年男子道：“說話!”
蘇夏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這才仰起頭道：“爸，我想出國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