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62.小小的半生(2)
那年的夏天,空氣調皮的像是欠揍的孩子,最好的朋友就在身邊,最好的時節就在眼前。
小小被二年級的男孩子撩裙子,小小被高年級的學長小調戲,三年級的她,隻希望每天能做完作業,然後讓爸爸陪她玩一會兒過家家。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媽媽了。
媽媽並不愛爸爸,她早就預料到了。
但媽媽是縣長的女兒,盡管是縣長家裏三個孩子中最沒出息、混的最差的那個,她依然是縣長的千金。
“梁潺,你什麽意思,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怎麽了,你個沒用的男人,孩子不是你的,你要是再敢跟我大呼小叫,你就滾出這個家!”
十歲的小小看出了父親眼中的憤怒,那種怒火甚至蔓延到了躲在一旁的她的身上。
她想躲開父親那種令她不適的注視,但習慣使然。
“爸爸,爸爸你說話不算數,你說了要陪我玩過家家的。”
小小那真情流露的小眼睛,瞬間融化了爸爸的怒火,他濕潤了。
但他仍舊咽不下那口氣。
“小小,等爸爸一會兒,就一會兒,爸爸就會回來了。”
小小知道,爸爸也許,一輩子不會回來了。
爸爸去了東邊做生意,一去就是三年。
上了初中的小小,覺得父親已經漸行漸遠了。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跟隨父親飄向了遠方,那個和她朝夕相處十年的父親,那個被外人成為倒插門女婿的男人,給了她無盡的父愛。
因此,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親離她遠去。
“爸爸,我很想你,媽媽又打我了,我隻是寫錯了一個字而已。”
“你媽媽就是大小姐脾氣,你要好好學習,給你買的禮物收到了嗎?”
爸爸的語氣沒有以前親切了,但他對我的感情,我仍能感覺得到。
爺爺家最近發生了變故,就算是孩子的我,也能覺察到。
媽媽的車從天籟換成了二手桑塔納,爺爺家裏的保姆突然就不見了,每天的菜從天天有肉到隔一天有一次肉,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而那些以往經常來拜訪爺爺的人,全都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整個院子,從門庭喧嘩,到僅可羅雀,我是最小的見證者。
“小小,你看是誰回來了?”
許久不見的姑姑摸著我的手,我抬頭看向她目光所及之人。
是爸爸,爸爸回來了。
但他沒有抱我,隻是微笑。
爸爸把爺爺的院子買了下來,連同院子裏的不高不矮的房子,都變成了他的財產,現在他是這裏的主人。
“希望你看在是小小父親的份上,請不要做得那麽絕。”
母親為了搭救入獄的爺爺,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後來我知道,這個情節很想歐美複仇的橋段,但是爸爸當年並沒有複仇,他讓這個刺激的場麵直接夭折。
“房子我買下來,以後留給小小,我隻有這一個要求。”
不久,父親再婚了。
他仍然關心我的生活,但聯係,似乎隨著我年齡的增長而越發消減了。
我開始看透了這世界的冷漠。
然後,我變了一個人,他們都說我變了。
“這是誰幹的啊,我的床啊都濕了!”
“我告訴你們,誰要是敢再跟我說一句話,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對於高中那幾個總愛欺負我的室友,我用無聲的行動來回應她們。
但我並不孤僻,我話多,愛玩,結交各種朋友,我喜歡交流,喜歡傾聽,更喜歡表達,以此來淡化我對父親的思念。
在夢裏,我時常想起8歲那年的場景。
高年級的幾個姐姐把我推到髒兮兮的泥水泡裏,我哭的鼻涕眼淚一起出動,一個高大的身影朝我跑來,把我一下子抱起,然後拎著那個帶頭的學姐向教務處走去。
“如果你再敢動我女兒一根指頭,下次掉進水坑裏的我保證不會是她!”
那種溫柔又堅定的聲音,讓我記憶猶新。
後來,我讀了中文專業,又讀了漢語國際教育的研究生。
我的半生就這樣,看似簡單吧,但我累了,不想說太多了。
“你不是很能講嗎?”
“但我現在有事情要做,所以我要急著回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囊,這是要負笈重洋去留學嗎?”
“不是我要深造,是要幫助更多的人深造,我通過了漢辦的東南亞計劃,現在是一名即將上任的中文老師。”
“這個不錯,為國家爭光啊!”
“我倒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半輩子過去了,總要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的故事可以以後慢慢講,我有的是時間。”
是啊,在老撾,看著遠處那黃褐色的半成品公路,感受著高溫下水果的芳香,手裏牽著皮膚暗黃的孩子,我有的是時間,寫下我的過去,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