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50.雅各的天梯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們尊你的名為聖。”
“我的朋友們,人生的路就像是出埃及記裏的銘文,每走一步好似雅各的天梯,沒有捷徑,但求無愧。”
除了在教堂裏深思,我找不到其他的地方排解壓力。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孑然一身,獨身的中年婦女,女兒不管不問,我無力。
是啊,就算是爬梯子,也得吃飽飯,可我現在沒有胃口。
“劉牧,小雨最近怎麽樣?還有,那二十萬什麽時候給我?”
“芳姐,我不是說小雨,天天往她車行跑公司的事一點都不管,這怎麽能行呢?”
“那說過的話你自己認,她能不能幹我不懂,但她必須得幹,你已經毀了她的青春了。”
“行行行,我真是欠你們家的。”
“什麽時候取錢?”
“來我家拿好吧,你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你們不都拿習慣了嗎,那麽喜歡空手套白狼,那就看你能不能拿到。”
自從小雨事件過後,劉牧變得和曾經完全不同了。
實際上我自己也在掙紮,如果我平凡如初,我肯定會把劉罵的狗血噴頭然後把遲雨那個死丫頭拉過來打一頓,可是現在,不同了。
我早已習慣了劉牧的施舍。
如果是你,試想一下一個十幾年來,所有的經濟來源都取自一個財大氣粗的男人的家庭,能有什麽樣的發言權呢。
房子,車子,錢,地位,甚至女兒的工作,無一不是跟那個男人扯上關係,那種關係抽絲剝繭,像一條細軟的鋼線,拉扯不斷的,別白費力氣。
當他喝多了壓在我身上,酒氣熏熏地低語著:“你和你女兒一樣好,太爽了,你女兒沒你功夫好,你得培養培養啊。”
我當時真想殺了他。
的確,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尊嚴,一個做母親的尊嚴,已經被他腳踏的體無完膚。
但我需要錢,我已經失去了愛人,失去了丈夫,但我有女兒,女兒有未來,在我有生之年,我要盡力為她的未來做打算。
可誰又為我打算呢?
“芳姐,你看你這半輩子都快過完了,還自己一人兒幹嘛,以後到老了指著你女兒養你啊,還得找個伴。”
“不找了,哪那麽好找,找個喜歡的吧,萬一他家庭不好,對我們來說也是個負擔,找個不喜歡的條件好的,他親你一下都覺得惡心,還是自己好,無牽無掛。”
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如何能無牽無掛呢?
太難了。
我這半生都在攀爬,可什麽時候是個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需要一點鉈,這東西你知道吧。”
“娜娜,你要這玩意兒幹嘛?”
白叔叔,多麽親切又陌生的一個人。
現在,他就坐在我的麵前。
我恨他,我恨這世界上的所有人,為什麽要生下我,為什麽要給我那樣一個野種的名分,為什麽我要為她們的感情買單,為什麽我要被自己十幾年來叫爸爸的人給,給。。。
我的無奈,我的恐懼,都來源於這個世界。
但我不能死,我討厭所有人,但我還沒有看到真正的自己,我要長大,我要改變。
一切還沒開始,因此我選擇探索未知。
“娜娜,你要幹什麽,是不是哪個同學欺負你了?”
“你別問那麽多!”
“好好,你別生氣,我給你辦還不行嗎?”
劉娜一定有什麽事瞞著我。
“詹娜,小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怎麽了?”
“她今天找我,讓我給她找一種毒性很強的金屬元素,是能致命的你知道嗎?”
“不會吧,她一向很乖的,不可能。”
女兒一向很乖,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難道,她知道了那件事?
都怪我,平時對她關心不夠,我趕緊去學校等著女兒。
很久很久,都不見她出來。
學生幾乎都走光了。
我正要打電話給班主任,抬眼一看,女兒低著頭,麵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前陣子我到外地辦事,孩子就放在學校寄宿,一晃,半個月沒見了。
今天,這個小“監獄”中午把小犯人一股腦地放了出來,但女兒的臉上絲毫沒有開心和輕鬆。
“娜娜,快過來,媽媽來接你了。”
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講。
“今天晚上想吃什麽,媽媽回去給你做。”
她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車外的風景,我想,她那嚴肅的表情並不會發覺出風景的美好。
“我要回家。”
“我們現在就往家走呀。”
“我要去劉牧家,你的前夫,劉牧,明白嗎。”
我從沒有見識過女兒這般模樣。
鬼使神差,我竟然把車子開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我已經很久沒去過了。
門口的保安向我們敬禮致意。
這個讓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卻讓我恐懼和無奈。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給我50萬,你不是有錢嗎?”
女兒說就得話,讓我震驚。
“詹娜,是不是你讓她給我打的電話,就是為了跟我要錢是嗎?”
“劉牧,你不給就算了,你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
女兒義正言辭地嗬斥著。
女兒變了,她開始不叫他爸爸,而是直呼其名。
難道,難道他知道了那件事?
“劉牧你過來!娜娜你坐一會兒先。”
“你幹什麽,我們說好了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孩子,你是不是告訴她那件事了,啊,是不是!”
“哎呀,你別廢話了。”
劉牧杵在廚房,他看起來很惱火,又急躁。
“娜娜,你來,你來。”
幾分鍾後,女兒冷漠地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張卡,她好像是故意在跟我炫耀。
“拿著吧,我的可憐的媽媽?”
“你跟我回家!”
一路上,我清醒了許多,由於白方的質問,我心虛而慌張的情緒主導了我幼稚的行為,但現在,我必須是個母親。
“你坐下,剛才你爸爸跟你偷偷摸摸說什麽呢?”
“什麽爸爸,你說劉牧是麽,沒說什麽,他跟我說,花完了再去跟他要,他有的是錢。”
“你一個小孩子要那麽多錢幹嘛,你要去哪,幹什麽壞事?你還小,很多事情你要先問大人才行。”
“壞事?嗬嗬,你們大人做的壞事還少嗎,我沒做過壞事,我不像你們。”
“劉娜!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站起來!”
“你要打我了是嗎,你打吧,反正我被人說是野種也習慣了,誰不知道我媽媽是個給人戴綠帽子的女人,誰不知道。。。”
“啪!”
耳光清脆,又響亮。
它給了女孩一個清醒,給了世界一份寧靜。
“你打我,打吧,我現在也變成賤貨了,一個要靠劉牧那個王八蛋養著的賤貨了!”
“娜娜,你在說什麽,你不要講了!”
“怕什麽,反正我也是個沒爸的孩子,反正我也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你不要亂說,我警告你。”
“我都看見了,我根本就是別人的孩子,你承認嗎,你不承認嗎!”
“你不要隨便聽人家講就相信人家說的話,你就是我們的孩子,怎麽會不是呢?”
“我是你和劉牧的孩子?我要是的話他就不可能強奸他的女兒!”
“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還要讓我再強調一遍嗎?聽不懂中國話用英文也行!”
“咚。”
我手上拿著的東西掉在了門口。
我想,我沒聽錯,娜娜確實出事了。
這個人渣,我要親手殺了他。
“對,我就是因為這個事才殺了他的,如果是你的女兒,你會怎麽做?”
吳準看著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那很難說,畢竟我和詹娜,沒有女兒。”
是啊,我人生的梯子,斷了。
但我心甘情願,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雅各還在一節一節地爬著,而我,已經做好了墮入深淵的準備。
這四十年來,我爬過的梯子,算是白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