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前程
辭別了蕭太後，拓跋雄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並迅速傳令下去，讓各部人馬立刻收拾行裝、準備上路。至於目的地，正是他前不久才擬定好了的、澶淵之盟中大宋每年需向遼國提供“助軍旅之費”的地方——雄州。
將這裏定為第一站，也是拓跋雄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下的抉擇。首先，雄州是一處較為陌生的地方，在那裏藏蹤匿跡非常方便。即便是遇上差距懸殊的敵人，也可以馬上遁入黑暗之中；其次，由於澶淵之盟的成功簽訂，雄州已經變成了一塊鮮嫩可口的大肥肉。用不了多久，無數的商賈百姓、三教九流，甚至於政治勢力、軍方勢力等等，都將進駐於此，為這座本不起眼的小城添上幾分煙火。
知道這其中蘊藏著什麽寶貴資源嗎？沒錯，就是“情報”。商賈百姓且不談，光是三教九流，那收攏消息的本事就已達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高度！隻要紮進了他們的人堆裏，那不管往日裏多麽千金難換的情報，都將會變得極易獲取！而這，正是拓跋雄眼下急為所需的。
最後，亦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據可靠消息，大宋太師趙升，近期將會短暫的停留在那裏。
這其實很正常，身為澶淵之盟的主導者，趙升代表大宋官家親臨雄州、監督“助軍旅之費”的進程完善，也是無可非議的。而且現在宋遼戰事已畢，趙升身邊也不會帶有多少護衛兵馬。所以，拓跋雄才想要先把這個混賬王爺給綁了，然後再使些手段、從他嘴裏撬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說到底，石晃隻是個小角色罷了。拓跋雄決不相信、像他這樣的一條走狗會是當初那場血案的幕後黑手。相對之下，石晃的上級、也就是趙升，知道的內情一定要比他多得多！或者……如果更幸運一點的話，趙升，說不定就是這一切血債的最終源頭！
真要如此，那事情反倒簡單了。一想到很快就可以為家族慘死的親人們報仇雪恨了，拓跋雄就激動地難以自己。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完美的計劃，卻被兩件突如其來的事情給徹底攪亂了。
第一件事情，是從仲天鷹毫無征兆的驚叫聲中開始的。而當拓跋雄來在現場之後，才從旁人口中得知，是一個名叫餘虎的宋將，護著仲天鷹唯一的兒子、仲青雲趕到了。
後來，從餘虎的敘述之中，眾人才明白他這一路上到底經曆了多少的艱辛。在跟隨著白老頭進入眉龍澗、並當晚於村中留宿後，餘虎其實一直沒有睡著。想想也是，在那種陌生的環境下，任誰也不敢睡得太死啊！蒼天保佑，正因如此，餘虎才在孟吉等一行人進入村子的時候瞬間驚醒。趴在門縫邊兒偷聽了幾句後，餘虎便不敢怠慢，當即抱起尚在熟睡中的仲青雲就從後窗翻了出去！
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孟吉就在馬三的帶領下包圍了那間草舍。餘虎見狀不妙，當下連坐騎都不敢去牽了，隻能貓著腰、從陰暗的樹林中小步跑到了辛媛房前。在叫醒了後者、並簡短說明了眼下的緊急狀況後，二人就急急從小路逃出了眉龍澗，這才算是勉強躲過了一劫。
至於窮奇軍在眉龍澗中如何如何痛下殺手，餘虎和辛媛也是在離開後不久、才從那極為醒目的滔天大火之中察覺到的。但察覺到又有什麽用呢？他們回不去，也沒辦法回去了。於是，二人隻好強忍悲痛，由餘虎持劍在前開路，辛媛抱著孩子緊緊跟隨，就這麽一步一步地、終於來在了澶州邊界。
這一路，用“千辛萬苦”來形容都有些過於吝嗇了。因為害怕身後會有追兵，故而餘虎和辛媛連休息都不敢休息太久。總是等到體力實在是消耗不動了，才敢停下來歇上一口氣。不過萬幸的是，餘虎又在途中遇到了一個小村子，並用自己身上的甲胄換了一輛破舊的驢車，二人這才總算是有了個可以代步的工具。否則啊，要真僅憑一雙腿、從真定府跋山涉水到澶州來，那非得把人給走廢了不可。
待臨到了澶州邊界，二人又不得不舍了驢車，以防惹人注目、引來些不必要的麻煩。簡單啃了幾口幹糧後，麵容極為憔悴的辛媛突然將懷裏的仲青雲遞給了餘虎，隨後，便在後者那頗為不解的目光之中，鄭重下拜。
“將軍，事已畢，奴家也要在此和您分開了。一路上多虧將軍照顧，不然奴家亦將身死眉龍澗！隻是可憐我同村的那些個叔叔嬸嬸們，實在是……唉！請您放心吧，此去，奴家定會守口如瓶。唯願您能將孩子平安的送回到仲將軍的身邊，如此，便也不負此行之艱辛！”
說罷，不等餘虎回應，辛媛就頭也不回的原路返回了。在拄著木棍、又整整步行了四天四夜之後，辛媛終於回到了已是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家鄉之中。
扯下白布做孝袍，收攏屍骨入舊鄉。簡單處理好了鄉親們的遺骸後，辛媛又跪在他們墳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這才了無遺憾的取來一根繩子，麵如死灰般的於一旁的枯樹上掛定、上吊自盡。
幫助餘虎，是因為早已做出了承諾，所以辛媛才會無怨無悔的隨其一同趕赴澶州。但在承諾完成之後，她卻並沒有選擇繼續生活下去，而是選擇了重新回到那片悲哀之地，以盡上自己身為晚輩的、最後一點孝道。
忠、義、仁、孝，尋常人能做到其中之一都算極為難得。但辛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反而能盡收“義”和“孝”於一身，實在是令人感慨萬千啊。
拓跋雄等人聽完了餘虎的這段逃難曆程後，無不對其重信守諾的態度欽佩不已。剛好宋廷那邊又傳來了消息，說是餘龍已被石晃殺死、餘虎也同被列為了朝廷重犯。後者聽聞後，頓時忍不住悲傷流涕，久久不能自己。最終，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餘虎不得不接受了拓跋雄拋出的橄欖枝，選擇了留在此間聽候調遣。
現如今，拓跋雄已是徹底脫離了孤身一人的狀態。在他麾下，不僅有霍幽、仲天鷹這兩員曠世猛將，還有孫賀兒、蔣大眼、小毒狗、慕容司祁、寧京雲、餘虎等本領不俗的能人追隨左右，更有路一乾擔任心腹智囊、為拓跋雄出謀劃策。真正意義上的達到了人才濟濟、齊聚一堂的歡盛景象！
除此以外，拋開二十七怒堂的原班人馬暫且不論，拓跋雄征戰之中、被其勇武及個人魅力所折服的遼軍將士們，以及完顏乞裏所率領的女真族勇士們，全部自發的聚集在了拓跋雄的旗下，無比興奮的向其宣誓效忠。最後經過一番點檢，眾人才驚訝地發現，此時此刻，拓跋雄的追隨者已經多達三千餘人！而且俱為百戰精銳！毫不誇張的說，哪怕拓跋雄現在突然想和大宋接著打下去了，他也完全有那個實力！
可人一多，後勤也就成了問題。好在蕭太後及時出手，拉著拓跋雄又簽訂了一個盟約，這才算是解了後者的燃眉之急。這盟約的大致內容是：拓跋雄暫時處為遼國的附庸，但除卻特殊情況，其個人行動並不為遼國所製。作為回報，五個月以內，拓跋雄這三千多人的吃喝拉撒都由遼國管了。五個月以後，遼國將會單方麵中止盟約。屆時，能不能讓手下繼續吃飽飯，就全看你拓跋雄個人的本事了。
而負責後勤供給保障的，不是別人，正是拓跋雄的老熟人——蕭思安。這也是蕭太後對他最後的一點仁慈了，同樣也是最後的一點私人報恩。等這五個月結束，就意味著拓跋雄和遼國之間的交情算是徹底的畫上了一個句號。往後前程如何，就隻能靠你拓跋雄一個人去摸索了。
既然有了自己的武裝力量，那拓跋雄就不能再繼續待在遼軍之中了。可就在大軍整裝待發之際，攪亂拓跋雄全盤計劃的第二件事情、也就此到來了。
點鳳山上，一身便裝的寇準端坐於亭中，神情複雜的輕輕撫摸著那麵曾經簽訂澶淵之盟的粗糙石桌，眼中寫滿了苦澀與無奈。甚至就連親信領著應邀而來的拓跋雄進入亭中，他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站起身來迎客。直到——拓跋雄故意重咳了兩聲，寇準才恍然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隨即對著前者禮貌地點了點頭。
“明決公，好久不見。本相還以為，足下會多帶甲士，或者幹脆拒絕不來了呢。”
“嗬，怎麽會，”拓跋雄輕笑一聲，將身體慢慢依靠在了旁邊的亭柱之上，“我與寇相，有私人恩怨嗎？好像沒有吧。各為其主，乃為公事。現在戰事已畢，大家也就沒必要動刀動槍的了。所以寇相即興相邀，我自當欣然赴約。況且……寇相就算想殺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吧？”
“哈哈哈哈！好一位明決公啊，當真了得！”寇準聞言，不禁哈哈大笑。笑罷，他才重新清了清嗓子，沉聲說道，“不錯！本相請足下來此，確實沒有懷抱任何殺心。而是有一樁生意，想與足下好好談談。”
“哦？願聞其詳。”
“很簡單，本相想請足下走一趟西北。去那裏……調查一些事情，完成一些任務，順帶的、再殺一些人。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