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共進退 4

  旅店三層安靜的房間裏，醫師起身，對一旁的保衛者分隊長說：“放心吧，賈斯提斯大人並無大礙，隻是被突如其來的高溫和一個力道不小的打擊打在了胸口上，導致暫時的昏迷，其他方麵沒有事情，估計過一兩個小時就醒過來了。還請安心。”


  “多謝了。”那名分隊長點頭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況且，以前賈斯提斯大人還於我有恩呢，我怎能不全力以赴呢，希望你們可以獲得勝利。不要放棄希望——”說完，男性醫師對著分隊長點點頭，隨後對守在床邊的墨莉絲蒂娜躬身行禮，道了一聲“告辭了，皇女殿下”，離開了房間。


  “沒事就好.……”墨莉絲蒂娜鬆了一口氣，分隊長笑道：“殿下，雖然您和提斯大人之間有身份的隔閡，但是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提斯大人即使遠在聖穀聖轄區，也是時常會提到您的。”


  墨莉絲蒂娜微微一笑，說：“他一定說我很單純很容易上當受騙吧。”


  “不是的哦，”分隊長看向賈斯提斯，笑道：“提斯大人說您勇敢善良，這次事情的發生雖然您的力量很渺小，但是您還是選擇了要逃離皇宮去做些什麽，而不是等在皇宮裏坐以待斃。提斯大人認為您成長了很多，他感到很欣慰，無論是身為您的下屬，還是身份您的朋友。”


  墨莉絲蒂娜看向賈斯提斯，輕輕點頭，右手抬起輕輕摸了摸賈斯提斯的臉，柔聲道：“在我逃離皇宮以前，提斯大哥可以說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了.……他是龍首軍團的一員，所以經常負責皇宮區域的安全，偶爾會見麵聊一會兒天呢。他這個人，某些方麵和我很相像呢，也是心地善良，很有原則，但是比我強的是更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會被外物幹擾到，堅守自己的理念，我很佩服這一點、”


  “是嗎，提斯大人聽到後，一定會很高興的，等他醒了，請您務必和他說哦。我就不打擾了，我先離開了。”說完，分隊長行了一禮，出了門，剛好碰上迎麵而來的列禦空。


  分隊長看了一眼列禦空，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沒有說，隻是微微點頭，離開了，列禦空看了看分隊長，也沒說什麽，敲了敲門，墨莉絲蒂娜的聲音傳來：“請進，不過請小聲，有傷者在休息哦。”


  “沒問題。”列禦空推開門，笑了笑，輕輕合上門，墨莉絲蒂娜看見是列禦空進來了，眼前一亮，起身笑道：“你來了，禦空哥。”


  “為什麽你眼中的光芒讓我覺得有些不安呢？”列禦空苦笑道。


  “哪有啊你看錯啦。不過，機會難得，禦空哥，能和我說一說，你和提斯大哥的故事嘛？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因為到了日出的時候.……可能……”墨莉絲蒂娜沒再說下去，列禦空笑了笑，隨後來到床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閉目安靜的賈斯提斯，清秀帥氣帶著幾分堅毅的臉龐，估計任何女孩看了都會心動吧。


  “哼，這張帥氣的臉什麽時候看來都讓人火大嫉妒呢。”列禦空笑著輕輕捏了捏賈斯提斯的臉，墨莉絲蒂娜抱怨道：“哎呀禦空哥你真是的，一個男的還嫉妒人家比你帥嘛，不過客觀來說的確是哦、”


  “哦？這麽說還有主觀因素嗎，墨蒂娜？”列禦空扭頭壞笑著看著墨莉絲蒂娜。


  “哪，哪有啊……討厭，人家是口誤……不過……禦空哥你也.……不算難看啦..”墨莉絲蒂娜微微低頭，小臉微紅。


  “好了不逗你了，想聽故事嗎，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麽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故事哦，無非是兩個因為理念不同最終無法一起共事而分道揚鑣的人罷了。”列禦空看著賈斯提斯，繼續道：“其實很簡單，我和賈斯提斯同一天加入的守衛者，被選進了龍首軍團的預備隊伍裏，我們倆在一個預備隊。我還記得當時我和賈斯提斯站在聖都郊外的一個訓練場，那裏有一個初代聖子伊姆.蘇耶達爾的雕像，每一名加入的預備保衛者都會在雕像麵前鄭重立下誓言——”


  “以我之身軀為擋在帝國前的堅實之盾，以我之心火為保衛帝國的強大之劍，保護民眾，保護皇室，保護帝國，心懷責任，榮譽至上，時刻團結，不畏死亡，不失本心，若有違背，則遭受黑影吞噬，萬劫不複。”
……

  “奇怪的是，直到我離開聖衛隊，我也沒背幾遍這個誓言，可是現在卻還是可以記得，隻不過，記得再清楚，又有什麽用呢？嘴上說一套背地裏一套，這就是現在帝國聖軍團保衛者的現狀，一邊說著漂亮話，一邊做著再肮髒不過的事情，保護民眾，卻無時無刻都在侵吞普通平民的利益，這樣的人還有什麽資格被稱之為保衛者？”列禦空看著賈斯提斯，情緒有些波動地道。


  “.……這種情況我也不是不清楚，隻是……”墨莉絲蒂娜低聲道，覺得自己內心很愧疚。


  “你不用感到愧疚，墨蒂娜，這不是你的錯，生在皇室不是錯誤，我明白，即使是國王本人想要改變，那也是很難得，或許普通的民眾認為國王萬人之上，什麽事一句話的事，其實沒有那麽簡單，單單是九大聖軍團，皇室控製的就隻有兩個而已，聖轄區的實際統治權也是隻有那麽幾個，其他的基本都被三大名門瓜分。從這次的裏佛斯家族叛變就可以看出來了。”


  “是啊.……”墨莉絲蒂娜輕歎了口氣。


  “其實無論換了誰當這個國王，帝國的現狀想要改變都是非常困難的.……除非……”列禦空搖搖頭，沒再接著往下說，而是繼續道：“所以了，我經曆了不少這類的事情，明明錯在這一方，可就是因為這一方的勢力大，身份高貴，有著冠騎、魔師甚至貴族的身份，另一方是一無所有的平民，所以往往錯的就成了對的，即使出了人命，勢力大的一方出點錢就可以了結，而當時作為一名普通的保衛者的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好幾次我衝動都被警告和處分，還是賈斯提斯一直護著我。但是他沒有衝動，他也明白這一切不對，但是……”
……

  “你真的要走嗎，禦空？”


  “啊，呆在這裏，你不覺得是浪費生命嗎？我快21了，難道我一輩子都要耗在這個是非不分人吃人的地方嗎？難道你忘了我們加入的初衷是什麽了嗎？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原則，所謂的榮譽，信任，在哪裏？我沒看見……所以，我很失望……所以，我要離開了，辭呈我都寫好了，明天一早我就交給聖衛隊長。”


  “可是你最近剛剛升任分隊長啊，禦空，你就這麽走了嗎？”


  “提斯，難道你舍不得這個職位嗎？”


  “如果你是這樣看我的那你就太遜了，禦空，你應該明白的，我和你有這一樣的理念，可是還沒有實現你就要離開，你這就是認輸了，我可以這麽理解嗎？”


  “隨你怎麽理解，啊，對啊.……我認輸了，麵對著龐大的，黑暗的，肮髒的幕後，我無能為力.……所以我離開了，或許換個地方，我還能找到新的目標呢。抱歉了，提斯，我走了，留下你一個人……如果哪一天你也受不了了，你可以去——”


  “我不會走的，禦空，我會一直以我的方式，貫徹我的理念，和正義，禦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到，以這種方式實現的正義，才是最有效的，而不是像傭兵一樣，靠著武力來伸張正義，那樣的正義或許可以拯救一小撥人，但是絕對無法拯救一整個國家的人啊！——”


  “嗬嗬，那你的理想還真的是太遠大了，我自愧不如，我寧可去當個傭兵，用絕對的暴力，伸張屬於我的正義。不再是靠什麽狗屁身份，階層說話，實力，我實力比你強，那就夠了。”


  “你這樣想，總有一天會走火入魔的。”


  “隨你怎麽說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已經過了十點了，現在宵禁，你出去是違反規定，你一定又出去偷偷喝酒吧..你現在依舊是保衛者的一員，要遵守規——”


  “去他的規則吧.……”列禦空說完，拿起自己的單手劍，出了屋子，桌子放著寫好的辭呈，而他就這樣，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了……

  “其實我當時也很後悔……”列禦空說完那段國王，笑了笑，看著昏迷的賈斯提斯，語氣溫和地道：“那時候的我還很年輕，20出頭，一腔熱血，想著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貫徹自己的理念，即使以前我經曆了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依舊對這個世界抱著某種期待，隻是後來我認清了，哪裏都一樣的……我離開聖軍團，直到今天我都不後悔，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和提斯說一聲告別的話，”列禦空請輕輕握住賈斯提斯修長寬大的手掌，感受著掌心的繭……

  “對不起啊.……老朋友，當初的我有些任性，希望那些話，沒有傷到你，不過，直到今天我們重逢的時候，我才發現，你真的做到了，雖然沒有完全做到，但是你真的在按照你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往上爬，現在已經是聖衛隊長了，當你有一天當上軍士長的時候，或許你真的能做些什麽吧……這一點，我的確不如你。”列禦空看著賈斯提斯，語氣真摯地說道。


  “要是提斯大哥能醒著聽到你這番話，多好啊。”墨莉絲蒂娜語氣中帶著可惜。


  “千萬別，我就是因為他昏迷了聽不見我才說的哦。答應我，墨蒂娜，別告訴他啊，幫我保密，好嗎，我這個人很要麵子的。”列禦空笑著看向墨莉絲蒂娜，墨莉絲蒂娜頑皮地笑了一笑，道：“我是可以保密啦，不過，貌似提斯大哥已經聽到了哦——”


  “啊？——”列禦空扭頭，發現一雙清澈的棕色眼睛正看著自己，滿是欣慰和高興的神色。


  “咳咳，那個，你醒了。”列禦空坐直身子，抽回手，但是被賈斯提斯有些虛弱地反握住。


  “你的話，我已經清楚地聽到了，禦空。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這麽多年了，你成熟了不少，而且我認為，你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也非常好，比我有著更大更多的可能性，所以，堅持下去吧，禦空……你的好兄弟，我，支持你！”


  列禦空一愣，看著賈斯提斯一臉笑意，自己也笑了，不知不自覺得，感覺眼角有些發酸.……這讓他覺得自己很丟人……

  而墨莉絲蒂娜，已經悄悄離開了房間，把這有限的，極其珍貴的時間和空間，留給這兩個分別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