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色魂契（3）
薑原本有些萎靡的雙眼看到這些有形有質的風幹行屍後，頓時精神起來，朝著自己雙手吐了一口吐沫，用力握緊雙手錘，大喊了一聲，仿佛那是給自己喊著聽一樣，為了驅散不久前自己內心的恐懼根源，薑唯有拿著武器殺進去，打它個痛痛快快！
“珀瀾在後方支援，我和薑正麵應敵，果菈你自由發揮吧。”列禦空從沒見過果菈戰鬥的樣子，但是她應該是至少有著自保能力的，僅憑著手裏的那把銀月就不會差到哪裏去，列禦空大致掃了一眼周圍，搖搖晃晃地至少有不下三十隻風幹的行屍朝著他們而來，呈半包圍的狀態，那些行屍都是雙目無神，身上的穿著服飾也有著很明顯的年代斷層，一眼看去就知道，這些人是不同時代，都聽說了昏落之城的傳說，前來這裏探險或者尋寶，處於貪婪心也好，好奇心也好，他們沒能挺過去這種恐怖的幻覺，敗給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最後就失去了靈魂，永遠徘徊在這裏，不生，不死。
列禦空心裏暗暗後怕，剛剛，自己一念之間，讓自己脫離了那種幻覺，如果再來一次，自己還能一樣挺過去嗎？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至少經曆了之前那一次，列禦空現在對自己那原本還有些動搖的信念愈發堅固了，守護那個女孩，保護自己身邊的同伴，是啊，自己內心深處，第一次，真正敢於坦然承認了：他有了夥伴，而且是很好的夥伴，那也是，他一直以來內心深處苦苦尋求，卻被自己的絕望迷茫壓抑著……
“嘭——”薑的戰鬥方式非常原始粗暴，但是麵對這種不閃不躲的行屍，而且看上去身板單薄脆弱，雙手握著的錘子掄了一個半圓朝著周圍揮舞過去，至少有五六隻行屍被擊飛出去至少三枝的距離，偶爾會有從薑的攻擊死角出現的行屍，眼看著就要摸到薑，但是隨後就會被身後的一顆顆火球直接點燃，加上強烈的風，這些幹燥的行屍非常易燃，頓時一個燒著倆，兩個燒著四個，火焰很快蔓延開來，也照亮了地下遺跡很多的空間。
列禦空沒有使用魔導器的魔力，因為自己的冰屬性魔力會和珀瀾的火焰相互克製，那樣就得不償失了，但是讓他有些驚訝的是，果菈的戰鬥方式——
果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了幾顆小型爆彈，每一顆都隻有鵪鶉蛋大小，呈現出黝黑的顏色，隻見果菈右手拿著匕首，左手五根手指縫隙間，夾著四顆爆彈，果菈雖然身材嬌小，但是卻意外地輕盈靈活，那些笨拙的行屍根本碰不到她分毫，果菈穿梭於那些行屍之間，每一次都能險險避過行屍們的抓撓，同時在他們的破爛的衣服裏，或者腦袋上之類的地方，放上一顆爆彈，不到兩秒後，那些爆彈就會直接爆炸，聲音不大，但是卻可以直接把行屍炸的失去行動力，甚至直接炸死。
而爆彈用完之後，果菈的左手似乎總是會出現下一顆爆彈，列禦空才明白，銀月裏麵儲藏了不少的爆彈，左手的用完了就會從裏麵直接“拿”出來，而右手的匕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擺設，不過匕首這種小型的武器對於行屍的效果似乎也不打。
沒到兩分鍾，四個人合力下，消滅了總共四十多隻行屍，一時間周圍沒有了聲音，似乎暫時恢複了寧靜。
“別掉以輕心，暗處一定還有不少的這種行屍走肉，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最艱難的一關我們碰巧熬過去了，不然的話……後果就是我們幾個也會變成那些東西的一員。”果菈經過剛剛劇烈的運動，也是出了一些汗，擦擦額頭，說道。
“哈哈，我覺得挺爽快的，就是嘛，這才叫戰鬥嗎，真刀真槍的打，剛剛那種嚇死人的玩意兒我可不喜歡。”薑經過一陣戰鬥的發泄，感覺也恢複了不少，出了不少汗，珀瀾看了一眼身旁安然無恙的墨莉絲蒂娜，說：“哼，你還說呢，薑，這次回去以後，得找個機會好好鍛煉一下你這方麵呢，不然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你可就拖後腿了哦。”
薑一愣，隨即苦笑，列禦空說：“這也不能說拖後腿，畢竟我也差點.……走不出來，那種幻覺，真的很.……現在想想，我還是覺得後怕。”
珀瀾點點頭，說：“其實，我要謝謝禦空哥，不是你及時脫離了那種幻覺，我覺得下一個就是我了，真的，那種預感非常強烈，無法形容……但是我就是知道，那個無形的東西，下一個瞄準的就是我！”
……
“啊哈哈，好啦好啦，我們休息一下，別去想那些該死的東西了，讓那些鬼怪嚇人的玩意兒統統去死吧！我們繼續前進吧，目前為止還算順利啊，我們沒有減員啊。”薑笑著說，其他人點點頭，在這個地方呆久了，就算什麽也沒有，心裏也會覺得壓抑不舒服，畢竟，這不是生者該來的世界，而是屬於死者，帶著臨死前無法釋懷的執著，徘徊的殿堂。
幾人又繼續走了大概兩小時，果菈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說：“休息一下吧，我不建議我們一次性走太長時間，這裏的環境不支持我們太過勞累，尤其是精神上的，休息一會兒吧，然後我們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結束今天的行程了。”
列禦空點點頭，薑有些著急地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到達黯之鹽所處的位置呢？”
“應該不遠了，從我們接觸到那可怕的幻覺，再到後麵那些行屍的阻擾，說明我們距離不遠了，我估計最遲，明天就可以到，隻是，我們必須熬過今晚，雖然這可能會打擊士氣，但是我還是要說，今晚是最關鍵的，當然啦，在這裏，也不分白天黑夜了。”
聽了果菈的話，薑點點頭，還想說什麽，被一旁的珀瀾打斷道：“不用問了，薑，你看禦空哥都不急，放心吧，蒂娜姐一定會順利蘇醒的。”
“哦，好吧。”薑點點頭，列禦空背著墨莉絲蒂娜，突然說：“其實我之前比你們任何人都急，隻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但是——”列禦空把墨莉絲蒂娜放到鋪好的毯子上，活動了一下兩個肩膀，說：“經曆了那次幻覺，我的心反而感覺平靜了不少，不能說平靜，而是沉靜……我感覺，我之前那顆浮躁急切的心，慢慢沉下來了，即便我的理智告訴我，我們現在的確是在爭分奪秒去拯救墨蒂娜，但是我的心就是不那麽急躁了，我也說不出是為什麽。”
“那是因為啊，禦空哥你第一次，麵對自己的心檻，成功邁過去了哦，雖然不敢說完全克服了，但是，你已經走出第一步了哦。”果菈生了一堆火，笑著說。
“心檻.……果菈，我對心裏這方麵不是很專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這種，心檻嗎？”珀瀾沉默片刻問道。薑也湊過來想要聽聽。
果菈點點頭，說：“對哦，除非你是剛出生不久，靈魂處於絕對純淨狀態的嬰兒，不然，哪怕是幾歲的小孩子也是有的哦，隻不過這種東西，也是可以成長的哦，就像是一顆種子，可能是某一次你不經意的動作，可能是某一天你經曆的一件事，比如被別人欺負了也好，或者自己當時做了一件之後無法釋懷的事情也好，或者見過什麽可怕的東西也好，這些，都是我們成長中無法避免的呢，於是，這顆種子種下來，開始在我們的內心中一點點成長，日複一日，時間越長，我們克服它的難度就越大啊.……”
“這樣啊.……”薑似乎想到了什麽，珀瀾問：“薑，不是道合不合適，你的心檻，是什麽？”
“.……啊哈哈，怎麽說好呢，”薑撓了撓頭，說：“我最在意的就是和我一起戰鬥的夥伴了，無論是之前的血刃傭兵團，還是現在的你們，我都很珍惜，所以我害怕失去你們，我也更害怕.……”說到這，薑猶豫片刻，列禦空把手放在薑的肩膀上，看著他。
受到了列禦空的鼓勵，薑鼓起勇氣說：“我更害怕被你們大家排擠，害怕因為我自己的沒用，而拖累大家，我之所以離開上一個傭兵團，就是因為.……就是因為那次任務裏，我必須殺死一對母女.……但是我根本下不了手，我雖然說是當過傭兵，可是，可是遇到你們之前，我從來沒直接殺過一個人啊！”說到這，薑的眼眶濕潤起來，珀瀾也溫柔滴摸了摸薑的腦袋。
“於是，我被血刃傭兵團拋棄了，因為我的‘懦弱’，是的，在他們眼裏，這就是懦弱，而且事後也的確，因為我無法下手，那對母子得以通風報信，趕來支援的另一夥人，殺死了我們傭兵團的兩個人……因為我的懦弱，沒有對那對母女下手，而失去了另外我這邊的兩個人……團長念在我做過的貢獻和年級，沒有處罰我，直接讓我離開了，就連.……就連她也.……”
說到這，薑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帶不甘和無奈，他抬起頭，看著列禦空，說：“禦空大哥，你說，我是做錯了嗎.……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下不了手啊，救你們那一次，也是我引導的毒舌咬死了人，那也是我第一次想要下決心下殺手，我也不知為什麽，是為了證明我自己不是懦弱的嗎？但是，但是麵對那對母女，我真的……”
列禦空看著薑，珀瀾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果菈也安靜滴聽著，沒說話。
“薑，看著我。”列禦空語氣平靜，薑看向列禦空那雙平靜柔和的眼睛。
“不用去質疑自己的選擇，也不用去懷疑自己的勇氣，你放過了那對母女，雖然因此讓你們這邊失去了兩個人，但是，我覺得，你們當時對於他們來說，才是入侵的，扮演著‘壞人’角色的那一邊，我說的對嗎？”
薑輕輕點頭，說：“對於傭兵來說，沒有什麽善與惡，隻有錢，能賺到錢，就可以了，即使有黑龍聯盟的規矩約束著，有著所謂的‘底線’，但是大多數有名的傭兵團，基本無視這些底線，明麵上他們遵守，暗地裏傻子才會去遵守，隻需要神不知鬼不覺，把對方全部殺死，處理幹淨痕跡，沒人知道是誰做的，這樣就可以了，這也是副團長跟我說的，生活在黑蛇聯邦，就要有一顆蛇蠍的心，不然，你隻會被別人殺死。”
“某些方麵，我同意你們副團長說的，但是薑，我還有另一個說法，不知道你是否聽過，那就是：很多時候，放過一個人，比殺死一個人，更加困難，更加需要與自己內心的掙紮。而若是你依舊可以做到，那麽，你就具備了其他人沒有的勇氣。薑，不要懷疑你自己，我們隻能盡量幫助你，但是隻有你自己，才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路，繼續努力吧，薑，你才十五歲，你還有未來大好的歲月呢，我相信，隻要你一直努力下去，總有一天，你可以正麵去麵對那個血刃用兵團，對著你的團長，對著你心儀的那個女孩，堂堂正正說出來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好嗎？”
薑看著列禦空，露出了天真的笑，用力點頭。
“哈哈，好啦，在休息一會兒，就要繼續出發了哦。”果菈笑著說。
薑看著一旁的墨莉絲蒂娜，遺憾地說：“可惜我身材太矮小了，要是我想禦空大哥一樣高大，我也可以幫忙背著蒂娜姐了。”
“沒事，我可沒那麽脆弱。”列禦空笑了笑，看著麵前無盡的黑暗，眼中卻是堅定的目光那也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