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烈性女子
崔夫人氣壞了,義憤填膺道:“好心當做驢肝肺,我還不是看在你一心一意為民,絲毫不顧個人安危,有我爺爺風采,不忍心你遭難,你以為我閑著嗎?管這種閑事。”
謝傅謙虛道:“夫人過獎了,在下豈敢與張公相比!”
“你等著!”崔夫人說著轉身就走。
謝傅望著崔夫人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本來以為她傲,沒想到還強。
崔夫人去了沒多久,又返回書房,手裏卻多了一把剪刀。
謝傅看著她手中那把剪刀,卻不知道她是拿這把剪刀來威脅他還是威脅她自己,好生問道:“夫人,你這是要幹什麽?”
崔夫人也不廢話,拔掉頭頂珠簪,一頭青絲立即如瀑蕩下,手伸腦後將一頭青絲撩在肩前,手上握住,凜然道:“你若不信我,我斷發自證清白,明月可鑒!”說著手上剪刀朝肩前頭發剪去。
謝傅見狀,整個人直接躍上書案,從書案上朝崔夫人撲了過去,千鈞一發之際,搶下崔夫人手中剪刀,一縷青絲輕輕落在地上。
幸好搶的及時,一頭青絲沒有全斷,隻剪斷一縷,謝傅完全想不到自己隻是不相信她而已,她竟做出如此烈性之舉來,這性子之烈比起張公來也不遑多讓。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自斷頭發是對自己人格毀滅,人格都沒了,又如何會為了利益有所目的,這是立誓之舉,也是自證清白之舉,真斷了一頭頭發,這個人後半生也基本無法立足了。
這位崔夫人卻是敢於用自己的名譽自己的後半生來證明清白,謝傅又如何能不動容,“夫人,我信你!”
崔夫人原本滿麵怒容,一聲“我信你”,卻不禁讓她目眶一紅,嘴角一翹,笑的有些淒楚又有些高興。
謝傅輕輕道:“你又何須如此。”
崔夫人咬唇應了一句:“你逼我的。”
謝傅心中無奈,我哪裏逼你了,怕是你來逼我吧,看著眼前這個烈性女子,很是陌生,又似熟悉,從懷中掏出那本暗冊遞了過去,輕輕說道:“這本冊子你先拿去吧。”
崔夫人卻不為所動,冷冷說道:“你以為我這麽做全是為了你手中的這本暗冊嗎?”
謝傅沒有應聲,崔夫人繼續說道:“我承認一開始我有所忌憚,這本暗冊關乎先夫名聲,關乎張氏一門名聲,也必然會連累我們母女,可我現在根本都不在乎,我這麽做隻是我心裏想這麽做,你收回去吧,最好一輩子拿著,捏有我的把柄,心裏踏實點。”
謝傅走近一步,將暗冊再次遞近,說道:“我也不多說,你拿著就是。”
崔夫人卻背手,不肯接過,突然看見他手上流血,情不自禁的捉住謝傅雙手,關切說道:“你受傷了。”
崔夫人這個真摯的舉動讓謝傅心頭一暖,見崔夫人捉住他的手,順手就將暗冊遞到崔夫人手上,手順勢抽了回來,淡淡笑道:“一點小割傷而已,沒關係。”
崔夫人看也不看暗冊一眼,隨手就將暗冊朝腦後扔掉,瞥了謝傅流了一手血的手,盡量保持平靜,聲音還是控製不住輕顫,“剛才……一會讓春桃給你包紮一下吧”
剛才他大可冷眼旁觀,但是他沒有,在自己動手的一瞬間直接就衝撲上來,如果不是內心真實反應,絕對不會如此及時,她清楚自斷一頭頭發的嚴重後果,想必他也清楚,想到這裏崔夫人心裏反而一暖。
謝傅笑了笑,點了下頭。
崔夫人又瞥了一眼他流血的手,血還一直在流,已經順著指尖答答滴落地上,傷口一定很深吧,她很想看一眼,看傷的怎麽樣了。
最終卻歎息一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終究還是男女有別,如果自己是個男人就好了,或者他是個女人,就沒有這麽多忌諱了。
“我先讓春桃來給你包紮傷口,麻煩的事情一會再說。”崔夫人說完轉身離開。
謝傅看著她冷冷離開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被任意被丟棄的暗冊,最終目光鎖定在地上那一縷安靜的青絲,這是女子身上最珍貴的東西之一,謝傅不舍,蹲下撿了起來。
繾綣青絲柔柔漾落手心,謝傅頓感溫馨細膩,婉約動心如水流向心底,腦海裏浮現起她剛才烈性舉動,隻感覺她高貴人格讓人欽佩,豈容懷疑!
謝傅看見青絲沾血方才察覺自己的手是髒的,連忙取了張紙箋將這沾血青絲包好,疾步追了出去。
崔夫人剛行出書房就走的很快,不是逃離,卻是著急。
似乎走慢了,那隻受傷的手答答的血就會流幹,心中隱隱作痛,這種感覺就好像寶珠受傷時一般。
“張家姐姐!”
崔夫人聽見身後有人呼喚,停下轉身,望了過去,隻見這位李大人竟是奔跑追了上來,這番樣子還是頭一回見,一直以來這李大人給她的印象都是淡定從容,胸有丘壑。
謝傅跑到崔夫人麵前,小喘著氣,說道:“張家姐姐,等一下,我相信你。”此時此刻這“我相信你”卻是沒有絲毫質疑。
張家姐姐?聽清這個稱呼,崔夫人無比驚訝,也很是疑惑,他沒腦子沒燒著吧,定睛看向謝傅,隻見他雙目奕奕,並沒有絲毫異常瘋癲。
他怎麽這般親昵叫我,若是世家交好,我年長於他,這般稱呼倒是無妨,反顯親近,隻是憑我與他眼前關係,卻是怪異無比。
崔夫人還是難以置信,輕聲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謝傅道:“張家姐姐。”李少癲不是白叫的,瘋癲起來,隨心所欲全然不顧禮法。
禮是約束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同時也是對自己內心欲望的一種約束,有禮而不敢妄為,克己複禮說的就是如此。
但有時過於多禮卻會拉遠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像兩個還不認識的孩童,很容易就打成一片親密無間,當然也極容易因為無禮而互相冒犯,大人間就不會如此。
謝傅此刻的無禮反正是他內心最真摯流露,眼前這個女人為他端茶送飯,又是不顧身份忌諱騰出臥室助他瞞騙馬作都,為了讓他相信她的清白,竟做出自斷頭發的烈性之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