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愛憐
“開席啦,開席啦!”
伴隨著小孩子們歡叫聲,菜肴被人一盤盤端了上來。
姚蟬看了下位置都沒多少了,趕緊推著她們快落座。
而她這會也得招呼親戚朋友。
江秋見她要走,想到今天過來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沒交代,張嘴想叫她,但剛開口就又被繡娘製止了,“大喜的日子,咱們就別說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了,等辦完喜事的……”
江秋想了下是這麽回事。
歎息的點了點頭。
其實她要說的,確實不是什麽令人高興地事。
前段時間的藕粉生意,小大夫仁義,帶著他們寨子掙了不少的錢,但是那蓮藕也不是一直有,經過這幾個月的大力挖掘,現在就剩下一個湖了。
把最後這些蓮藕挖出來,滿打滿算,也隻能再維持一個月時間。
這還是保存得當的前提。
要是天暖和了,那些蓮藕估計一個月時間都不夠。
她想提醒小大夫去別處收購,又或者及早進行其它生意。
不過繡娘說的也不錯,今天這大喜日子,確實不是說這個的絕好機會。
…………
今天的婚事辦的十分成功。
冬天的菜不多,但來幫忙的大師傅還是跟姚蟬一起設計出花樣繁多成本也親民的菜色。
宴席上,賓客吃的很是滿足。
等到他們吃好了,客氣的跟主家告別。
來幫忙的婦人們在客人走後,幫著她收拾著院子裏的狼藉。
一場婚事,看似結束。
其實晚上還有一場熱鬧,今晚這次就是本家的親戚們了。
等姚蟬忙完時,再直起腰後,天氣已經有些變涼了。
想到鎮上,晚上那會還有一家婚事沒參與,姚蟬猶豫許久還是跟二叔跟新媳婦交代了一句。
換來了倆人雙雙讚成。
先不說姚蟬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就說是作為朋友,也該在這大喜日子去人家家裏喝杯喜酒。
姚家這邊暫時用不上她了。
姚蟬搭車去了鎮上。
冬日天黑的早,出門時天還亮著,等到鎮上時,夕陽的餘暉已經爬上了牆根。
因為今日是上元佳節的緣故,鎮上已經掛上了不少燈籠,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承元節鬧出的風波,這次節日,不論是從熱鬧程度還是百姓的參與度。
規模遠沒有上次宏大。
她去了梁家一趟。
梁大旺估計太高興,被人灌醉了,這會早就呼呼大睡。
姚蟬隻跟林迎月說了些話,說了下姚家老宅那邊的情況。
等到新一波客人到來時,她也沒纏著主人家,隻說想出去散散心,等到晚上熱鬧時,再來討杯喜酒來。
來這時間太久了,她好像一直在匆匆趕著什麽,就好像是背後有一隻手,不斷地推著她,快去掙錢,快去給人看病,快些過好當下每一天。
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慢下來了。
她慢慢的走在橋上,考慮著以後,考慮著未來。
子母橋上佇立,幾乎可以把鎮子上一切風景盡收眼底。
曾經在這發生過踩踏事件。
前後不過月餘,陰霾還在,但橋下搭起的山棚彩燈,花花綠綠的顏色,已經將那日的不幸,衝散了大半。
她深深的吐了口氣。
你看,當時再難再悲痛的噩耗,在時間的推移下,遲早會被歲月撫平。
所以,她有什麽邁不過去的坎呢?
夜幕逐漸降臨。
青山鎮似乎活了。
家家戶戶門外掛著燈籠,王家酒樓外更是請能工巧匠製作了蘇州最走俏的‘萬羅眼’。
這玩意是在羅帛上剪出鏤空的百花等極細巧的圖案,再在裏麵放上一根蠟燭,隨著夜風吹動,燭火明滅,就會透出萬眼燈光。
北方之地的百姓們哪兒見過這種精巧的東西啊。
年輕的男女,天真無邪的孩童,全都在這細碎的燈光下歡呼。
姚蟬披好披風,從燈下穿過。
縣衙門外是燈會的中心,也是今日最繁華的地帶。
兩條以草結紮而成的龍盤旋在彩門上,最中間用彩色絲綢搭建狀如小山的裝飾物,上麵掛著無數個精致的燈籠,上麵大多畫著神仙故事。
左右兩邊還掛著兩幅巨大條幅。
上麵是暫時還沒人解答出來的燈謎。
姚蟬甚至還在這上麵看到了走馬燈。
這玩意要從科學上來講,就是利用空氣受熱上升,遇冷後下沉的原理,但是看客們可不在乎這其中的道理,隻看著它不停轉動,拍手叫好。
華燈初上,街上零零散散的人也多了起來。
好些姑娘家結伴相走。
倒是顯得姚蟬一人跟這喜慶熱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不過她才不在意呢。
隻是,姚蟬不知道的是,在她走過的每個燈籠下,身後幾丈開外的地方,總有一道人影在跟著她。
她在子母橋上看萬眼羅,有人陪著她看,她站在彩樓下,驚訝的看著走馬燈,那人也抬頭,精準的看著她看的那一盞。
人群裏猜燈謎,她看他也看。
猜她猜過得燈謎。
摸她摸過得燈籠。
看她看過的風景。
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後,再次回到剛開始的地方。
字母橋下,無數盞河燈亮起。
好些妙齡少女,還有年輕的小媳婦在河邊放河燈。
把她們的心願,希望寄托在河燈上,遙遙的送到遠方。
濃墨似的黑夜裏,一盞一盞的燈點綴了冰涼的河水,那河堤下是個賣燈的中年道士,他見姚蟬在那佇立良久,托著河燈到她麵前,熱情招呼著,“小娘子,是有什麽心願未實現嗎?
來放河燈吧,這河燈會隨著河流飄蕩,直到冥界,你的思念跟心願,也會飄到所想之人的身邊……”
她忍不住笑了。
還飄到冥界呢。
最多再過兩千米,河燈就會落到水裏,又或者是被風吹到岸邊擱淺。
連青山鎮都飄不出去,還妄想到別的地方呢。
不過人嘛,哪兒能時刻清明,要學會難得糊塗。
她付了錢,領了河燈,又在紙條上寫了一句話,小心的塞到河燈裏,小心翼翼的蹲在河邊,將它放了出去。
也罷,總算是入鄉隨俗了一回。
姚蟬拎起裙擺,開開心心的走了。
隻是,河對麵。
姚蟬放的那個顏色最鮮豔,體型也比旁人更大的那個河燈,被風吹到了河邊,打著旋兒的轉圈圈。
上麵的蠟燭時明時暗。
眼瞅著快要被風吹滅的瞬間。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愛憐的將那個河燈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