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畫像
視線所及之處,是嫋嫋升騰起的香煙。
透著那煙霧,她透過那些冰冷的排位,好像看到了故人。
“你當年考上舉人,已經有二十有五,再會試,得了不入流的名次,再到外放派官,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在那窮山僻壤還沒建樹,又一命嗚呼,留我們孤兒寡母的……”
她閉眼平複著怒氣,“你害我被娘家看不起,又被同族姐妹諷刺,壞我一生,但唯獨有點用的,是生了個好兒子,我的柏軒是個好的,不到二十得了舉人,日後,定然會前途無量……”
就是那個兒媳,太上不得台麵。
二年前為了讓兒子能夠得到更好的師傅,也為了能讓自家恢複先前富庶的生活,她做主,讓兒子娶了那個商人之女。
現在看來,那個女人確實配不上兒子。
也怪不得兒子躲著老是不回家。
不過……
想到這些日子,小姑子送來的消息,她麵上露出一股暢快的笑來。
當年看他們家道中落,這些人落井下石,沒少奚落自己。
現在倒好,知道他們家要起來了,又開始巴結。
不過小姑子人雖然不厚道,但在信上寫的事還是能考慮一下,四品大官的庶女,也在暗地裏相看過自己兒子,很是滿意,唯獨不滿意的就是,兒子有了家室。
人家官宦人家的女兒,自然不可能當妾,或者是平妻。
隻要那人……
想到她渾圓的肚子,她壓下喜悅。
“阿彌陀佛,我佛一定要保佑我兒心想事成……”
…………
姚蟬日子過得有些乏味。
好像是過年的緣故,病人數量銳減。
不過,過得清閑倒也是好事。
沒病人,她也更好的騰出手來,備備課了。
眼瞅著沒幾天就要十四了,到那天要開始講急救知識,她得早作準備,好把課程弄得簡單易懂。
主要是從哪裏開始講呢?
講的太深奧也都聽不懂啊。
正鋪開紙筆開始寫了,外麵傳來吵鬧的聲音,聽見二叔去開門,她也就坐回了原處,誰知道剛握起筆呢,那些嘈雜聲就越來越近了……
透過窗子看見好些人情緒激動的衝了進來。
她心裏一個咯噔。
這是找茬找到家裏來了?
因為前些日子她中毒嘛,林迎月跟梁大旺的婚事就沒能成功,後來倆人一合計,索性把婚事推後,跟二叔祝月蘭同一天辦,熱鬧不說,還有意義。
這也是為啥她傷好後,還沒回村裏的緣故。
得在鎮子上張羅婚事要用的東西。
到村子裏沒人知道她住處,但在鎮子上就不一樣了,隨便打聽下,都知道那藕賢閣是她的營生。
姚蟬在屋子裏緊張的轉悠了兩圈,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也沒做啥錯事,對啊,沒做錯事幹啥害怕,做好心理準備,心安理得的出去了。
“喂,你們這是幹啥的?買藕粉去前麵,這後院兒是人住的地方,你們這種行為就是私闖民宅懂嗎?再不走就去官府告你們了!”
外麵人一堆多過一堆,本以為她這麽威脅後,對方會稍稍收斂一些。
可是不是這麽回事。
自從她露麵後,那些闖進來的人,越來越激動了。
“就是她!”
人群裏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姚青河挑起眉頭,麵帶疑惑的盯著她,那神色中表達出的疑慮,分明是,你又闖了什麽禍了?
姚蟬連連擺手。
意思是自己最近很老實,別往她頭上潑髒水。
“就是她,就是她……”
這時候人群有人掏出一張畫像來,拿著畫像無比仔細認真的觀摩了好大一會,重複的喊道,“是她沒錯了!”
她又咋的了。
一個個沒頭沒尾的,搞的人小心髒砰砰直跳。
“你是小大夫吧……”
叔侄倆被人逼到牆根時,有人大聲喊了一句。
“我是姚蟬,小大夫,這是大家給我麵子給的尊稱,各位是來看病的嗎?抱歉啊,這小病小災的,我不拿手……”
擠在人群裏最前麵的倆男人,年齡跟鄔族長差不多了,被擠的頭發淩亂,衣衫不整,但就算如此,還是沒丁點失望。
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們是其它鎮子上來的,我是留仙鎮來的,聽人說小大夫有意收徒,特來自薦……”
“是啊,小大夫要是收徒的話,勞煩給我們外地的人一個機會,有教無類嘛……”
“小大夫,看我,看我,鄙人祖上三代都是大夫,跌打損傷頗有建樹,也有祖上傳下的不外傳的藥方,您要是看的上的話,我都奉獻給您……”
“還有我,我,算命的說了,我自小就有給人看病的慧根……”
七嘴八舌一陣解釋,終於讓姚蟬明白他們啥意思了。
“你們聽誰說我要收徒弟啊?”
以前她是有這個打算,也想著緣分到了,收個比較投緣的徒弟。
但是也沒公然往外傳播啊,咋鬧得這麽沸沸揚揚。
再說,她也不是孔聖人,沒啥影響力,收這麽多徒弟幹啥。
“這您就別管了,您要收的話,就考考我們吧……”
完蛋了,考試,要考啥?
她自己都沒個準確的標準。
難道要跟他們解釋說,收徒的事,要看眼緣?
這還不把人得罪個幹淨啊。
還有,他們咋知道自己是誰,住在哪兒啊?
姚蟬在人群裏見到好些人手裏拿著的畫像……
好言好語,說借那畫像一看。
這幅畫像上寫著她的名字,畫上人有點抽象,她眯著眼看,舉著放到天上看,左看右看,眉頭越發皺的厲害。
她的每個動作,都會引起眾人視線跟著移動。
就跟向日葵似的,那一張張麵孔,跟花盤似的,一會轉到這,一會轉到那。
姚蟬百思不得其解。
這畫像上的姑娘,是倆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頭發不茂盛,五官也沒神韻,這樣的人,她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她啊。
“你們這畫是打哪兒買的?”
“街上啊,好多人都賣的……”
“那就看這畫像,你們就認出是我了?”
她發揮了所有的聯想,都找不到有相似之地,偏偏在她詢問之後,大家一臉真摯的點頭,“畫的惟妙惟肖,一眼看到就是你了!”
算了,問了跟沒問一樣。
雖然很感謝他們的看重,但收徒是很鄭重的事,總得弄出個章程吧?
這一收就是一輩子的事,不能今天喜歡了明天不喜歡,是要對人一輩子負責的,她總得找個有天分,還合自己心意的人。
好言跟大家解釋完。
果然在人群裏傳來一陣哀歎聲。
不過也有人抓住了她話裏的漏洞,“這麽說,小大夫是有意收徒了?”
姚蟬點點頭。
“那好,有這個心思就行,那我們這幾天哪兒都不去了,就等著師傅的考核了……”
一個個越說越開心,好像自己現在已經是她徒弟了一樣,不顧姚蟬此時的欲言又止,開開心心的朝她行禮。
跟來時一樣,這些人又呼啦啦的走了。
姚蟬在院子裏陷入了沉思,聽這些人的口音跟介紹,他們都來自下麵好幾個不同的城鎮,又是不約而同收到這個消息,得了她的畫像。
要是這事換成旁人,她肯定覺得那人是在故弄玄虛,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但是這人換成了自己。
這事就值得深思了。
她有沒有做,有沒有那個心思,別人不清楚,自己還能不明白?
她壓根不在意名聲什麽的。
可既然不是她,也不是自己身邊的人,又會是誰幹的呢?
把自己的畫像傳播的哪兒都是。
這絕不是成全。
背後之人,到底打的什麽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