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前塵
姚蟬這人當大夫的時候一板一眼,可一旦開門做生意,整個言笑晏晏,八麵玲瓏。
剛開始貼出告示了,後麵排隊的人板著臉閑話不斷,但她出去絮叨了沒多久,這些人都散去了不說,臉上也沒了怒容。
也不知道姚家是怎麽養孩子的,能教出她這麽個性子。
祝月蘭見這邊有條不紊,暫時用不上她,就想著出門一趟。
跟姚蟬說了下,她急著算賬,頭也沒抬,隻是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路上,祝月蘭心裏盤算著。
姚蟬跟龍鳳胎的衣服她最近各新做了兩套。
能頂得住這個冬天了。
姚家姐弟是有衣服穿了,但是姚青河兄弟沒有。
姚蟬拿針給人縫皮膚還行,但做衣服就差點了,加上她最近也忙,他們倆兄弟的棉襖都短了不說,也不保暖。
家裏是不缺布料的,像是王家,吳家他們以前為了表示感謝,沒少送些布匹過來。
布是不缺,但家裏缺棉花啊。
當時給姚蟬做新衣的時候不是去鄰居家借,就是來外麵買。
要給哥倆做,也得去買。
正巧她昨個拿到了一兩銀子的工錢,她打算拿這錢買些棉花跟舒服的布料,給姚青河他們做兩身舒服的衣服。
…………
今日外麵雖有和煦的暖陽,但依舊伴隨著刺骨的北風。
路上的行人即使裹得挺厚實。
但仍舊有風無孔不入。
祝月蘭麵頰通紅,身上冰涼,隻能靠著不停地搓著雙手,才能使身子稍微熱乎一點。
天上又飄起雪花了。
以前,她最喜歡下雪天了。
雪越下越大,路人行跡匆匆著急趕回家。
跟大家焦急的情況不同,可能是從下雪天回憶到過往了,她悠閑的停在路上,看著漫天雪花飛舞。
忍不住伸手接那些晶瑩剔透的雪花。
輕飄飄的雪花落到掌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隻在掌心留下些許水漬。
就像是她那飄渺的過去。
“哎,讓讓,讓讓!”
就在她沉溺在過往時,道路盡頭屬於男人的吆喝聲由遠及近。
也虧得如此,才將她從回憶中拉出。
她循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兩輛滿載箱籠跟瑣碎雜物的驢車,驢車之後,是兩輛車廂通體漆黑的馬車,馬車窗戶用氈簾遮的嚴嚴實實,但依舊有歡聲笑語,從車簾縫隙,飄到外麵。
這些動靜也引起了好些路人打量。
一麵旗子,一些長槍短刀,還有不少二胡嗩呐大鼓,看這架勢,像是戲班子。
車子離開視線,看熱鬧的路人重新聚在一起。
“這誰家辦事呢?”
“不知道啊,也沒聽說哪個大戶人家要請戲班子。”
這種戲班子,一般都是哪個有錢人家做紅白喜事或是大戶人家要舉辦生辰宴滿月宴才請的起的。
當然,戲班子也有不同的水平,家裏條件好的請出錢多的,家裏條件不那麽好的,請個在十裏八鄉轉悠的戲班子熱鬧熱鬧,也就可以了。
但不管誰家請,得益的總是他們這些請不起的小老百姓。
“別管誰家了,能讓咱們湊個熱鬧就好,要不各位,咱們跟過去打聽一下他們打哪兒來的,給哪家辦事的,要演幾天?”
大家一拍即合,快步追著那個趕車的。
人群呼啦一下聚來,又轟的散去。
街上隻留祝月蘭了。
她在雪地裏不停地深呼吸。
而自打見了那些人跟物後,她就渾身戰栗。
剛剛那些路人為了湊熱鬧,連撞了她好幾下,她都不感到疼。
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看著那遠去的旗子到底是什麽顏色,
直到那旗子上的戲班子名字撞入眼簾,她才像找回了力氣。
剛剛見到的第一眼,她心都停止了跳動。
還好,還好不是……
好端端的虛驚一場。
她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想起今日無緣由的心慌,她抿了下嘴角,埋頭趕往雜貨鋪。
隻是,說來也巧,就在她路過一處腳店時,跟雜貨鋪隻有幾步之遙的時候。
麵前突然摔倒一個男人。
她那會埋頭匆忙趕路,壓根沒注意周圍環境,當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摔倒在自己麵前,並且壓住自己腳的時候,她俏臉嚇的煞白。
這力道,這方向,絕對不是他自己摔下來,肯定是被人扔了出來的。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海劃過,右前側就傳來怒喝聲。
係著圍裙,帶著袖套的老板拿著漏勺,一臉暴怒的罵道。
“前天你來吃飯,就是賒賬吃來的,昨天又過來,說的好聽要把前一天的補上,我看你人模人樣才放你進來,誰知你趁著我忙著其他的客人,竟然逃了!”
路人恍然。
原以為這腳店老板脾氣差,竟敢毆打食客。
原來裏麵還有這等隱情啊。
議論紛紛時,聽到那腳店老板又控訴道,“昨個前個我自認倒黴,想著人生在世,哪兒能不碰見一兩個惡心人的蒼蠅,可沒想到你是變本加厲啊,今天還敢騙吃騙喝來?”
哎呦,這麽大膽呢?
那這頓打挨的不虧。
躺在地上的男人好像完全沒了羞恥心。
你罵就罵,他巋然不動。
等老板好不容易停下歇息了,他打了個酒嗝,“再,再打一頓,我不怕疼,不過老板,打完後,考慮一下明天再請我吃一頓可好?”
原以為是傻子,沒想到是個無賴啊。
腳店老板先前還氣的頭直冒煙,聽見這種不要臉的話後,氣的險些背過氣。
還是他婆娘來了,才把人勸住。
為這種滾刀肉氣壞身子那可是得不償失。
還能咋辦,隻能自認倒黴唄。
腳店老板,呸的一下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你明個敢來,老子就敢把你打死!什麽玩意!”
他還得招呼店裏的食客,就不跟他這種人繼續周旋。
腳店老板夫妻離開,被這邊動靜吸引的路人們湊了過來。
指著地上的男人指指點點。
不過,這男人臉皮夠厚,多難聽的話說他,這人全然不在意。
他舒服的打了個酒嗝,餘光瞥了下被他壓著的那隻繡鞋。
今個運氣不錯,一會定能從對方身上扣出點錢來。
機會來了。
“相逢就是緣,姑娘……”
他坐直身子,麵對那路人,正組織著語言想著如何能對方對他心聲憐憫,誰知抬頭一眼,讓他愣在了原地。
不止是他,就連祝月蘭,在看清楚他相貌後,也如遭雷劈,整個人愣在了原處。
竟然是他?
怎麽會是他!
地上的男人錯愕瞬間散去,他揉揉眼,又再次揉了下,看著那個姑娘還在原處,驚喜的彈跳起來!
但是身上有傷,他又疼的齜牙咧嘴。
不過這點疼痛對他不是什麽難以克製的,隻見他最先反應過來,回神後,頓時抓住女子兩個肩膀。
驚喜交加。
“你還活著?你竟然還活著,這麽些天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好久你知道嗎?”
先前要離開的路人放慢了腳步。
豎起耳朵傾聽。
看這情況,這倆人認識啊。
好像還是久別重逢的戲碼。
祝月蘭自打見到這張臉後,就渾身戰栗不止,過於驚訝錯愕,導致她錯過了逃跑的黃金時間,眼下男人的手掌跟鉗子似得,緊緊地控製著她的身軀。
想跑跑不了。
男人驚訝錯愕狂喜全都落入到祝月蘭眼中。
卻沒引起她同樣的共鳴。
黑白分明的瞳仁裏,隻有驚懼跟惶恐。
“你怎麽了,是我啊,你知道我這些日子找了你多久嗎?”
騙子,騙子,大騙子!
祝月蘭腦袋充血,整個人因為強烈的情緒衝擊,整個人搖搖晃晃。
她想跑,但是雙腿邁不開。
絕望的眼淚撲簌簌的從眼中流淌。
難道又要回到那種身陷囹圄的日子嗎?
就在絕望之際,身後嘹亮的吆喝聲傳入耳朵。
“藕粉,新鮮的藕粉,神醫小大夫親手製作的,可以延年益壽,美容養顏的藕粉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