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蘇北我沒有哪裏不舒服!”蘇北我連忙回答她,蘇北我被白仙女這一關心的問候問感動了。蘇北我說,“蘇北我隻是腦子有點兒亂,也有些莫名的傷感。不過,蘇北我謝謝你的關心。”蘇北我平生未還曾有人如此關心過。


  “您不用客氣的。您已經紅了,您已經成了網紅了——您為什麽不高興?”白仙女又關切又難以置信地說。


  “蘇北我搞不懂為何自己成為網紅的,”蘇北我說,“蘇北我壓根兒不想成為什麽網紅,蘇北我隻想安安靜靜地讀書,安安靜靜地撿垃圾,安安靜靜地過生活,蘇北我現在紅了有什麽用,蘇北我再也不能安安靜靜了,蘇北我整日給你們追來追去的,蘇北我連一點自由也沒了……”


  “您說的哪裏的話!”穿黃色連衣裙的黃仙女站出來說,“您現在都紅遍網絡了。我們姐妹幾個做了多年網絡直播都沒怎麽紅,我們整日盼望著紅,但就是紅不了,很少人關注我們,我們能歌善舞,我們多才多藝,但是人們從不知道我們;我們整日的不高興正是因為我們紅不了;而您蘇北大叔意外的紅了,卻悶悶不樂的,我真是搞不懂您哪裏出了問題。您真的應該高興才對啊!您.……”


  接著身穿藍色連衣裙的藍仙女說,“對呀,您為什麽不高興呢?你已經紅了啊!您已經成功了啊!您說您紅了不能安安靜靜看書,不能安安靜靜.……我想那都不是事兒,若是您真喜歡看書,隨時都可以看啊!您真喜歡撿垃圾的話,您隨時隨地可以撿啊!您瞧瞧,現在垃圾到處都是,垃圾都快把人們的生活空間侵占完了,您還愁撿不到垃圾嗎?還是您隻想靜一靜呢?若是您隻想靜一靜的話,這還不簡單嗎?您大可以去海邊走走,吹吹風,您可以去旅遊,您可以去唱歌,您還可以去大餐一頓,您有的是錢,您害怕靜不下來嗎?實在不行,我們姐妹幾個把您放進冰箱裏得了,您很快就會冷靜下來的.……”


  藍仙女唧唧喳喳說完後,大家都像母雞要下蛋一樣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緊接著紅仙女著急地站出來,嗲聲嗲氣地說,“蘇北大叔,蘇北大叔,您就這樣站著不動,我要跟您合拍一張.……”


  蘇北我像個木偶人一樣直直地站著不動,紅仙女一臉狐騷氣,用她那隻雪白的胳膊倚在蘇北我肩膀上;白仙女則用手機哢嚓哢嚓獵影幾張。隨即,其餘仙女皆如此姿勢輪換著逐一擺拍。最後四仙女皆環繞至蘇北我身旁,有的還繞懷而臥,喚同行男子幫忙拍照。她們皆喚該男子為‘小哥哥’,說話聲音依然嗲聲嗲氣,頗使蘇北我身心不適。與此同時,該男子則喚四仙女時也嗲聲嗲氣的,莫不如說是軟綿綿的娘娘腔,他喚她們為‘小姐姐’。


  拍照完畢後,該男子打趣說,“土豪那種事,我們做朋友吧!”


  “啊!啊!啊!”紅仙女用手捂住胸脯嗆到了似的故意應承道,“嚇死寶寶了!”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白仙女驚嚇地說。


  “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黃仙女崩潰地說。


  “我就想靜靜地看著你裝那種事!”藍仙女靜靜地說。


  蘇北我看著他們唧唧喳喳你一句我一句,蘇北我聽得雲裏霧裏的;蘇北我搞不懂他們的感情何以如此豐富。蘇北我搞不懂被稱之為‘小哥哥’的年輕男子因何對著四位仙女叫‘土豪那種事’,難倒不該對著蘇北我叫嗎?而且,蘇北我何時成為‘土豪’了,蘇北我何德何能……

  與此同時,蘇北我搞不懂紅仙女因何拍了個照就說‘嚇死寶寶’了?寶寶是誰?寶寶在哪?嚇死——難倒不是因蘇北我而起嗎?

  蘇北我搞不懂大家因何拍個照、合個影,白仙女就‘驚呆了’呢?難倒白仙女生而稀奇合影不成?難倒白仙女不曾見過……

  蘇北我就搞不懂了,黃仙女因何說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蘇北我自然曉得‘崩潰’一詞是用來形容人對某件事絕望透頂時的內心狀況,大概隻有在眾叛親離之時適才堪稱之為‘崩潰’。但黃仙女嬉皮笑臉的,臉上還閃爍著幾絲得勝的光暈!


  蘇北我也不曉得藍仙女所說的‘裝那種事’為何物,蘇北我自知才學尚淺。但蘇北我倒記得老家的方言中有這麽一個發音類似的‘那種事’字,乃辱人那種事一事的能話。蘇北我還知道這種‘那種事’是用來‘買賣’的,這個不雅思想是蘇北我孩提時代鄰家小孩教壞的,鄰家小孩是給其父母教壞的,蘇北我不知何時又‘傳承’到她們這裏來。但在此間,藍仙女居然還響亮地脫口而出,蘇北我甚是驚惶。


  於是,蘇北我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將困惑在心裏的疑團統統講了出來。但該男子以及四仙女們皆不以為然,反而嘻嘻哈哈大笑不止。蘇北我認為他們的笑是帶有嘲諷意味的。蘇北我則覺得他們一個個就好像是從高級戲院裏出來的‘老戲骨’一樣,表情豐富,變化多端,唯恐令蘇北我捉摸不及。蘇北我萬沒料想到,蘇北我的‘不恥下問’在他們這兒倒成了玩味和啼笑,他們反倒過來嘲笑起蘇北我的迂來。他們一邊咯咯咯地‘笑’,一邊解釋說這隻不過是‘網絡流行語’而已,好像在告知蘇北我說這是好現象,好像他們方才隻不過是開了個玩笑而已——他們展示的是文化國度裏的幽默和風趣。旋即,他們的笑便轉而成為一種因捉迷藏遊戲得勝的笑了。


  他們笑著笑著,接著又繼續笑說。該男子先開頭笑說,“你們站在這別動,我去買幾個橘子。”該男子說完後轉身往前踱兩步,隨即轉過身回來像小醜一樣扮個鬼臉,又回歸原位,繼續大笑不止。


  “你城裏人真會玩!”紅仙女操著‘姨母笑’說。


  “你這麽厲害,咋不上天呢?”白仙女張開‘瓦窯大門’說。


  “你已經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黃仙女‘醜人多作怪’地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藍仙女翻起兩隻大白眼說。


  大家如此這般好像故意演戲給蘇北我看一樣。待戲演畢後,四仙女又由方才的驚恐萬狀轉化為嘻嘻哈哈、大笑不止。他們如此這般的將喜怒形諸於色,使蘇北我渾然摸不著頭腦。蘇北我在思考‘網絡流行語’又為何物。蘇北我滿以為該男子當真要去買幾個橘子回來與大家分享,但該男子並未如此。與此同時,蘇北我琢磨著,‘你們站在這別動,我去買幾個橘子’這句話之弦外音;隨即就想起曾在初中課本上所學的一篇朱自清的《背影》來,文章主要講述了一位慈父跟兒子的感人故事。於是,蘇北我乍一品讀這句話後,居然讀出了一種大逆不道來。蘇北我就覺著該男子想以此話來表達他是四仙女的‘那種事’的毀人倫的意思,僅此而已。


  由此之故,蘇北我未免覺著這群年輕人真是無聊透頂,蘇北我難免從他們稚嫩癡傻的愚笑中瞧出一種無可救藥來,甚至瞧出中國現代的不少青年人無知玩味的‘無可救藥’來。


  蘇北我沒撐好破口損罵了他們幾句。蘇北我說,“你們年輕人的思想真夠低俗的;你們還是祖國的頂梁柱呢!蘇北我看你們一個個都長了一身軟骨,你們哪有什麽脊梁骨!”


  “因為我是佛係青年!”男子雙手合十,故意挑逗著蘇北我說。


  接著紅仙女雙手合十學著男子說,“俺也是!”


  “俺也是!”白仙女雙手合十學著紅仙女說。


  “俺也是!”黃仙女雙手合十學著白仙女說。


  “俺也是!”藍仙女雙手合十學著黃仙女說。


  “啊呀!你們真是——”蘇北我氣得頓時無言以對、無話可說。


  “皮一下我真的很開心!”男子猛然岔開雙腿,嬉皮笑臉地說。


  “俺也是!”紅仙女岔開雙腿,撩起裙擺,嬉皮笑臉地說。


  接著白、黃、藍仙女逐次做著動作,牙牙學語著說,“俺也是!俺也是!俺也是!”


  “你們整天除了唧唧喳喳說一些無聊的網絡語外,就知道嘻嘻哈哈、嬉皮笑臉;你們究竟知道什麽呢?瞧瞧你們的言辭談吐,你們嘴裏說出來的話就跟從未念過書的人一樣!你們的腦子混混沌沌的;蘇北我搞不懂,你們為何不回去多讀點書呢?多讀書會要你們的命嗎?你們整天淨知道拍照拍照的,你們一個個外表打扮的花枝招展,到最後竟不知自己滿腦子都是些雞鳴狗盜之事。你們一個個少說也二十多了吧?你們瞧瞧你們的慫樣子,一個個就像個五六歲的小孩一樣愚傻無知!你們可知道‘五四運動’是怎麽回事嗎?話說那時像你們這麽大的青年們一個個有多愛國,有多愛民,他們不畏艱險,積極創新,追求科學,追求真理;相反,你們呢?你們整日的像條狗一樣東躥躥、西躥躥的,你們無所事事,你們貪生怕死,你們不求真理,你們淨知道在那兒無聊的發愣、發傻、發呆;蘇北我還不知道你們愛國與否,要說你們愛民——蘇北我倒覺著你們愛‘愚民’還差不多。蘇北我萬沒想不到幾十年後,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居然變成此等廢柴模樣!”


  說到此處,蘇北我無由然一聲歎息,“真是——嗚呼!哀哉!”


  蘇北我如此這般深情款款地批話時,猛然發覺該男子在一旁用手機錄起視頻來。蘇北我以為該男子是在看手機來著;蘇北我接著還要批鬥他們的恬不知恥和不學無術時,該男子貿然地說,“接著——繼續說,蘇北——大叔。”說著說著,轉而又將機器遞給紅仙女,並再三叮嚀說,“你拿著手機錄,不要停.……”


  紅仙女接著繼續錄視頻,蘇北我便刻意停了下來;蘇北我本意欲阻止他們,但轉念一想,又算不得什麽挫傷大雅的事,便隻好作罷。該男子接著又開始挑逗蘇北我,他操著一副皮癢難耐的臭架勢說,“嗬!我牆都不服就服你!”


  “服你娘的頭!”蘇北我反咒了該男子一句。


  蘇北我以為該男子傷及到了自尊,但轉而令蘇北我大跌眼鏡的是,該男子居然不溫也不火,更瞧不出絲毫有要怒的跡象。隨即,該男子便咧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該男子如此一笑,蘇北我一下束手無策,蘇北我頓時疑惑重重,蘇北我搞不清甲乙雙方究竟孰正常,孰乃不正常。


  蘇北我再度陷入五裏雲霧之中。蘇北我離開紅仙女手機鏡頭後徑直去往鐵皮屋。蘇北我之所以意念如此堅定,決心如此強烈,全在於蘇北我一刻也不想待在他們滑稽而可笑的視頻裏了——蘇北我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惟其如此,蘇北我適才不因同他們‘同流合汙’、融成一片而感到疚責難當。當然,蘇北我也隻能徑直自去,因為鐵皮屋乃為蘇北我唯一的精神樂園。除此而外,蘇北我無處可歸。


  因為與生俱來的羞怯心裏作祟,蘇北我一路上垂首弓身而行。蘇北我目不斜視,隻小心翼翼地瞧著腳下的土地,蘇北我佯裝自己為芸芸眾生中普通的一員。但網絡的世界是透明的,群眾的眼睛乃是雪亮的。蘇北我及至鐵皮屋尚且還有十餘米遠時,沉寂的人群中有人猛然尖叫一聲,“流——流浪大叔!”,語氣煞是驚奇;顯然,蘇北我瞧的出大家已經久等了。與此同時,蘇北我心裏猛然一緊,身子近乎不受大腦管控,險些踏出滑稽的拉丁舞步、打出可笑的如意醉拳來。旋即,大家應聲便將目光從手機上拿開,順利地遊移至蘇北我身上來。大家雪亮的眼睛認準了蘇北我——儼然一位不修邊幅、破衣爛衫的臭乞丐。繼而大家像急著搶購什麽似的一窩蜂地圍將上來。約有十多人組成的人群頓時一下就炸開了鍋,蘇北我感覺此刻的情勢不堪設想,比國外百貨市場上瘋狂搶購的中國遊客還瘋狂幾倍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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