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尋找
往前沒走多遠。
老人下意識地停了下來，抬起握著鐵鍁的那隻胳膊，湊到礦燈下照了照。
“11點35分，時間還夠。”老人嘴裏咕噥了一句。
接著，又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盡量走得越遠越好，傳統一點的老年人都知道這點，這不僅對死去的人有好處，更對活著的人有好處。
可是，自己一直漫無邊際地走著，又害怕真的走遠了。
老人本是一個做事堅定果決的人，而這次卻不同了。
他變得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一點也不像他平時對學生討價還價時那麽幹脆，更是少了一種重慶人骨子裏的那種耿直。
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決定把腳步慢下來。
“唔！就花他個10分鍾吧，走到哪算哪！”老人在嘴裏默念。
隻見下一刻，腳上的步子就真的慢下來了。
一步一步，仿佛在丈量腳下的土地，害怕少了一分，又害怕多了一毫。
又仿佛是在枯等誰似的。
每走兩步，還會頓住幾秒鍾，思考什麽似的思考一下，然後，再本能地掉過腦袋，朝身後瞅上一兩眼。
完了後，再繼續往前走。
有那麽一刻，他都莫名的感到心慌。
頗想停下來點支煙抽上，或者，在哪裏燃起一堆篝火，驅驅心寒。
活了五六十年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心慌。
自己身上穿著毛衣毛褲，心裏卻還是冷的發抖。
甚至，他都感到自己整個後背心，都是涼的，就像眼前冰冷的過橋河水。
有那麽一刻，一旦想起這兩天所發生的事，心裏就堵得慌。
他萬萬沒想到，這種像中彩票一樣概率極小的事，竟會發生在他龍運福的身上。
一路走，他也一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這輩子做了什麽虧心事。
老天爺是來懲罰他的。
可是思來想去，也覺得自己好像沒做啥虧心事。
自己不就是個生意人麽？
嗬，要說生意人，其實都有些嚴重了。
他隻不過是個小小的配鑰匙匠，根本就不像那些腰纏萬貫的大老板，筆筆賺的都是大塊頭。
自己僅僅隻是賺一些蠅頭微利的小錢，積少成多，加之一幹就是三四十年，然後就有了現在這麽個模樣。
自己的家庭溫馨和睦，老婆人情通達、善解人意。
自己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兒子膝下有一個女兒，兒女懷裏育有一個兒子.……
想到這裏，老人禁不住頓住腳，仰麵朝著漆黑的夜空長歎，“老天爺，你說我龍運福哪裏有罪？”
可夜空沒有回答他。
夜空依然靜默如初。
老人繼續往前走，再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
“現在離家夠遠了吧！”老人心中琢磨道。
一邊轉過身去，朝家的方向望了望。
覺得差不多了，便在這附近，隨便找了個雜草茂盛的小地塊，將懷裏的繈褓，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放在草叢裏。
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放在嘴裏點燃，吧嗒吧嗒抽了幾下。
感到身子稍稍暖和了些，這才操起鐵鍁，吭哧吭哧地挖了起來。
此時的河邊，所有野草都已經打上了露水，泥土都是濕漉漉的，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水草。
水草的根須盤根錯節，操作起來甚是費力。
……
“爺爺，你要幹什麽？”小女孩禁不住好奇，叫出了聲。
可是他爺爺仍舊不吭聲，繼續鏟著腳下的泥沙。
完全把小女孩當做了空氣看待。
終於她想起來了，自己現在是隱身狀態。
於是開始玩性大發，像以往纏在她爺爺屁股後麵，嚶嚶嗡嗡，讓她爺爺給她用舊電線做小玩偶一樣。
此時此刻，她卻想故意阻止一下她爺爺鏟土。
便高高興興，站在她爺爺的鐵鍁跟前，待一鐵鍁土鏟起之時，急忙伸手去拽住鐵鍁頭。
明明自己已經拽的死死的了，可是，仍舊被她爺爺給端了起來。
索性接著又試了一次，可還是被她爺爺輕輕鬆鬆端了起來。
不行！我一定要讓我爺爺很難鏟土。
心裏那麽的想著，又蹬著她爺爺的腳，爬到了她爺爺的背上，又一點一點，爬到了她爺爺的肩膀上。
搖搖晃晃，站在她爺爺的肩膀上，伸出手，又調皮地捏她爺爺的鼻子，擰她爺爺的耳朵，還在她爺爺的脖子下麵撓癢癢。
一陣戲弄之後，她爺爺仍舊不為所動。
自顧自地鏟著土。
好吧！還是不行。
嘴裏咕噥著，砰的一下，輕飄飄地跳了下來。
直接跳到她爺爺鏟好的泥坑裏去。
調皮地朝她爺爺大叫，“爺爺，你看我，都掉坑裏了，你還不快拉我上來？嗚嗚嗚……”
這時，她爺爺已經舉起鐵鍁，正要用力地鏟下去，突然間，不知怎的，停住了。
順著礦燈光照射的泥坑裏，她爺爺渾濁的老眼，好奇地打量著，好像看到了什麽。
禁不住聲音顫抖地叫了一聲，“姍姍？”
旋即，騰的扔下鐵鍁，一臉驚惶地瞅向草叢裏的繈褓。
此時的泥坑差不多已經挖掘好了，按照老人萬事追求完美的性格，本想再修理平整一些。
這時也都沒有心思了。
趕忙抱起繈褓，掂量了一陣子，這才安心了下來。
旋即，又小心翼翼，將那繈褓放到泥坑裏去。
覷了眼表，發現此時已剛好是淩晨整點鍾。
“是時候了，爺爺對不住了！”開口聲音顫抖地說了一句。
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將挖出來的泥土填了回去，然後，又將周圍的野草往土上壓了壓，使其完全將土遮掩住。
然後盯著那已被掩藏起來的，矮矮的小土丘愣了一會神，心中默念，“姍姍，你放心吧，這裏很安全，誰都找不到你，永遠也不會。”
這時小女孩好奇地湊到她爺爺跟前，聲音急切地問，“爺爺，你說我放心，我放啥心呀？
還有，這裏很安全嗎？我咋一點也不覺得呢？而且，您眼瞎了嗎？這地下那麽多蚯蚓，白蟲，還有……蟑螂，蛐蛐.……
啊！爺爺，你管這裏叫安全的地方？
還有，爺爺，你說誰找不到我呀？還永遠都找不到我嗎？
啊！他們找不到我可咋辦？
啊！不，我不要我媽媽找不到我，我不要我爸爸，我奶奶，還有，爺爺，你為啥要讓他們都找不到我？”
這時，小女孩越問越著急，越著急就越懂的多。
一想到剛才那個繈褓，好奇了。
“爺爺，你說，那個被子裏裹得是啥玩意？爺爺，你說，你快說呀？”
隻見下一刻，她爺爺兩隻眼角都流下了眼淚花。
小女孩也不敢再追問。
嚇得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
她爺爺流完淚以後，二話不說，扛起鐵鍁，朝著來時的方向折了回去。
一路上都是飛速的奔跑著，像狼追到屁股後麵了似的。
特麽的，你倒是投訴我啊！！！
蘇北打著手電筒，像個守山的人一樣，幾乎將這方圓幾裏之內的地方都找遍了。
可就是不見小女孩人影。
終於，找的很累很累了時，才決定回家休息。
“瑪德！難道還得要了我的老命不成？”蘇北氣的嘟囔了一句。
然後，轉身往幸福小區小跑去。
他現在也不管強磁感應線究竟有沒有什麽忌諱之處了，此時此刻，唯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對蘇北來說，強磁感應線固然重要，但他的身體也很重要啊。
真要是自己就這樣猝死了，那還要強磁感應線幹啥？還掙錢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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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小女孩，一路上，蘇北都不知道跑了多少的路。
連自己平日裏，幾乎很少涉足過的地方都走了一遭，還稀裏糊塗地，認識了那麽一個古裏古怪的中年男子。
尤其是那中年男子。
蘇北也不知道，他究竟把店子，開到那麽個偏僻的角落裏能幹啥。
他甚至都敢跟他打賭，他一個月連幾百塊錢都賺不到。
他一來店子裏沒有任何暴利的項目，二來店子又非常的偏僻。
光靠著給大卡車加水，又能賺幾個錢？
還不如趁著自己身上有點力氣，去哪裏找個活幹呢。
順便還能看看這個花花世界，說不定，運氣好的話，還能遇上個好緣分呢。
沒錯，那中年男子讓蘇北看到了生活的絕望，又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有那麽一刻，蘇北都懷疑自己的價值觀是否出了問題。
是否待在那麽個偏僻的角落裏，安安靜靜過完這一生就是好的。
畢竟，那中年男子確實長得人高馬大，看起來很有力氣的樣子。
對蘇北來說，能有那麽一身好塊頭，不用到正確的地方，就是白瞎。
一路上，他又是嘟囔，又是心驚膽戰的，終於很快就回到了幸福小區。
一打開門，就想立馬滾上床去休息。
可這一刻，又奇怪的不困了。
一點也不困，就像剛剛睡醒似的，大腦非常清晰。
“好吧！瑪德！老子的瞌睡又給整沒了！”
嘴裏嘟囔著，一邊將帶回來的泡麵扯開，準備用開水衝開吃。
發現還沒燒熱水，又一邊跑去燒開水，一邊嘎嘣嘎嘣地啃著幹麵坨。
開水燒好了時，幹麵的一半都給他啃完了。
又率性地扯開另一桶.……
就這樣，兩桶泡麵很快下肚。
呼！
長舒口氣，吃飽真舒服！
蘇北揉著肚子，頓時感到史無前例的滿足，幸福感也油然而生。
接著，隨手將泡麵盒連袋子一起丟到了門口，打算第二天再丟到樓下的垃圾桶裏去。
吃飽了，喝足了。
這時候，蘇北又莫名想到了小女孩。
“她會不會自己找上門來呢？”蘇北心中暗忖。
然後，好奇地掀開窗簾，借著小區院子裏的路燈，掃視著眼前的院子。
他抱著僥幸的心理，期盼著，小女孩能突然地出現在小區院子裏。
盡管他覺得小女孩不可能會找到這裏來，可他仍舊很期待。
與此同時。
一邊又隨手將口袋裏的強磁感應線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打量著。
此時的強磁感應線仍舊是強磁感應線。
強磁感應線上什麽也沒有，唯獨一道道古樸的紋路細致可見。
在蘇北眼裏。
這張強磁感應線仿佛剛才過了它的輝煌期，現在又回歸到了它的平平無奇。
當然，這又何不像他自己，一屋，一室，一床，一人，一影。
不管他現在多有能耐，可最終還不都是平平淡淡的。
現在，蘇北發現，這強磁感應線現在不管處於何種狀況，但他仍舊能感應到，它上麵的那一股奇異的力量。
沒錯，就仿佛一股暖流，自下而上，始終貫穿著他的全身。
以至於，即使他現在光著，寸縷不掛，也都不覺得冷。
甚至，即使他跑了多遠的路，身體也不會出太多的汗。
這或許就是強磁感應線的神奇之處，隻有擁有它的人才能懂得。
對此，蘇北當然是深信不疑，也不知道該如何給一個陌生人去解釋。
當然，他也不可能去跟誰解釋。
這在蘇北眼中，已經像是個永遠的秘密，隻有他自己知道。
……
就這樣，打量了半天的強磁感應線，又時不時，朝著窗外望著，不知不覺間，自己又開始犯困了。
接下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睜開眼時，東方已經發白。
覷了眼表。
嚇得蘇北猛從床上彈了起來。
“我的媽呀！這下要糟了！”
嘴裏一邊嘟囔，一邊收拾穿衣，臉都來不及洗，穿了鞋就拉開門。
準備將昨晚的垃圾丟掉，卻發現門口空無一物。
蘇北感到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隻要他是正常的，隻要強磁感應線還在身上，那麽，這一切就都是好的。
下一刻，直奔往店子裏去。
一路上，他都沒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
而且，他還繞著走的，故意經過小女孩爺爺的配鑰匙店，卻也不見小女孩人影。
一時間，蘇北竟都暗暗有些失落了。
感覺就好像是自己把小女孩弄丟的，那麽乖巧誠實的小女孩，誰見了不心疼？
怎麽就不見了呢？
此時此刻，蘇北更擔心小女孩的不辭而別。
果真如此的話，一定會給他留下不小的遺憾。
蘇北小跑著，眼睛仍舊四處打探張望，他多麽希望能在哪個人群中看到小女孩身影。
很快，不一會功夫，他就來到了學校。
遠遠的，他發現一群學生，還有好多校外的本地人，他們氣勢洶洶地圍在小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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