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獄中訣別
終於在牢籠的盡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鐵籠的地上稀疏鋪了一層稻草，李琴盤腿端坐於牢中央，偏黃的臉上灰撲撲的，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
她神態自若，看到錦心的時候並未驚訝，反而像是等著她來似的。
“你來了。”李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聲音幹啞。
錦心雙手抓著冰冷的鐵柵欄，幾乎要把整個腦袋擠進去，眼中霧氣蒙蒙。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你的。”錦心底氣不足，聲音微微哽咽。
李琴垂眸輕輕搖了搖頭，淡然道：“不必了，你救不了我。”
錦心有些生氣的說道：“不許這麽說，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李琴緩緩起身走到錦心麵前蹲下來，很認真的看著錦心。
“你會怪我嗎？”李琴眉眼間的憂鬱更濃。
錦心不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愣愣的看著李琴，眼中滿是疑惑。
李琴笑了笑，道：“其實從我進宮開始便為薑貴妃辦事。”
錦心恍然，麵帶微笑，道：“其實你遞給我紙條之後，我便有所懷疑，可是我不怪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好朋友。”
李琴道：“是我向薑貴妃透露你與晉王殿下的事情。”
錦心道：“沒有你，也會有別人，薑貴妃手眼通天，我逃不掉她的手掌心。隻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替薑貴妃辦事？”
李琴苦笑道：“我出生在一個貧窮溫馨的家庭，父親病重，急需用錢。是薑嬤嬤找到我，給了我一筆錢，要我聽娘娘差遣。本來以我的資質家境沒有資格成為秀女，是薑嬤嬤打通關節才順利入宮。”
錦心喃喃道：“原來如此。”
李琴定定的看著錦心，又道：“錦心，我思前想後還是選擇相信你，相信你不會出賣我。”
錦心聞言不解的看著李琴，聽得滿頭霧水。
李琴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遂從懷中取出一個繡著紅蓮的錦囊，遞給錦心。
錦心低頭看著眼前熟悉的錦囊不敢去接，這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敢相信。
“你繡了多少個紅蓮香囊？”錦心勉強扯出笑容，心中做著痛苦的掙紮，想要從李琴口中得知她繡了很多個。
“僅此一個。”
這四個字從李琴口中飄出的同時，錦心癱坐在地上。
霧氣蒙了雙眼，最終化成雨水滑落。
錦心愧疚道：“是我害了你。”
“我猜，你並不知情，小心提防身邊人。”李琴邊說邊將錦囊塞到錦心手中。
錦心猛地抓住李琴雙手手腕，語氣堅定的說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更不能袖手旁觀，你放心，無論用什麽法子我都要救你出來。”
李琴抽出雙手，歎息道：“不必了，我說了你救不了我。”
說完，李琴往後挪了挪，挪到錦心碰不到的地方。
錦心的目光緊緊鎖在李琴身上，眼中滿是自責愧疚，恨自己粗心大意害了她。
隻見李琴從袖口取出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瓶，食指長，三指寬。
她從瓶中倒出一顆褐色藥丸至手心裏，然後撚起藥丸放到嘴裏慢慢咀嚼，一臉滿足，似在吃著美味的糖果。
錦心好奇的問：“這是什麽？”
李琴答非所問，慢悠悠說道：“你去求晉王殿下把元香弄出宮，元香心直口快，性子單純，時常得罪人而不自知。若非我從中周旋，隻怕她不會如此安逸，況且，還有一個薑貴妃如懸在她頭頂上的一把劍。”
錦心忙點頭道：“好，我想辦法把元香弄出這可怕的深宮。”
半響，李琴蹙緊眉頭，似乎很痛苦。
錦心看著她的表情，隱隱不安，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忽然，李琴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搖搖欲墜，她撐著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我說了，你救不了我。”
話音落，李琴軟倒在地，恍惚中，她眼前清晰的出現了那個人的容顏。
初見他時，重重宮牆為背景，梧桐樹下，他身穿侍衛服飾，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撒在他的臉上，如夢如幻。
那張臉生的那樣俊逸非凡，她躲在角落裏偷偷窺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再也挪不開。
他眉眼間的笑意似有若無，眼中滿是溫柔，可那溫柔的眼中隻有一個人，她的好友錦心。
他們站在梧桐樹下多麽般配，兩人的風姿奪去了所有的色彩，遠遠看去宛如造物主精心打造的一雙眷侶。
她偷偷的仰慕他，從未妄想過什麽？隻是把這份心思藏在心底。
對於錦心她即羨慕又嫉妒，所以她沒有告訴錦心薑貴妃要對付她，同時對錦心懷有愧疚。
可是又能如何，她永遠隻能仰視他，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意。
直到不久前，他穿著一身勝雪白衣來到她的麵前，她心中狂喜，總算能近距離看到他了。
而且他同她講話了，每一個字她認真的聽，生怕漏掉一個字，盡管他語氣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他扔給她一個白色瓷瓶，說：“錦心會來此見你一麵，你很聰明，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若想要保全你的家人，見過她後，在她麵前自我了結。”
她拾起裝有毒藥的白瓶如獲至寶，粲然一笑，道：“奴婢知道該說什麽，不會讓她疑心殿下。”
他走時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那個眼神足以讓她回味一生，留戀繾綣，可惜，這一生太過短暫。
錦心淚如雨下，痛苦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李琴，不知道李琴看到了什麽，伸出手似乎想要抓眼前的什麽東西。
然後看到李琴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似那漫山盛開的山花。
這一瞬間，錦心似有錯覺，李琴並未中毒，隻是和她開了個玩笑。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李琴的手突然垂落下去，緩緩闔上眼睛，唇角含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睜開。
錦心捂住嘴任眼淚瘋狂滑落。
昔日入宮之初與她投緣交好，這個人話不多卻對她頗多照顧，往日那溫馨打鬧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當初的青澀美好猶在眼前。
不到一年的時間，錦心見了太多的血腥，而每個人的死與她有著不可推脫的關係。
可她沒有辦法，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因她而死。
她麵對的是權傾朝野的薑氏一族，攪弄後宮風雲的薑貴妃。
在掌權握勢的薑貴妃麵前，她如螻蟻般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