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趕盡殺絕
晉王府。
鏤空香龕飄出嫋嫋薄煙,瞬間與空氣融合消散,清香彌漫整個房間。
桌案前男子白衣勝雪一塵不染,玉冠束發,濃眉微彎,目若星辰,膚色白皙無暇,臉上總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
他手持繪筆,目光落在桌案的宣紙上,認真描摹。
忽然,門被輕輕打開,他頭也不抬,仿佛沉浸在畫中,不曾聽見。
隨著腳步聲臨近,他依然沒抬頭,薄唇輕啟:“講。”
來人微微俯身行禮,道:“殿下,我們的人被換走了,探不到裏麵的情況,也進不去。方才有人來報,清河郡主進去了。”聲音低啞恭敬,
他手中畫筆滯了一瞬,仍舊完成最後一筆,輕輕歎了口氣,道:“母妃是要趕盡殺絕。”
他放下手中的筆,道:“言歡,準備馬車出發。”
“殿下,去哪?”
“大理寺。”
桌案上靜靜躺著一副畫,畫中人,眉如柳,眸含秋水,臉頰飛紅,笑意淺淺,一身樸素宮女裝,不施粉黛,不綴釵環,掩不住傾城絕色。
這邊牢中,錦心十指鮮血淋漓,肉眼可見森森白骨,乍一看毛骨悚然。
饒是如此,他們依然不肯罷休,食指粗的木棍被血染鮮紅,木棍底端血珠欲滴不滴。
血腥味在牢中彌漫,夾雜著鐵鏽的味道,刺鼻難聞。
隨著兩名隨從用力拉繩索,木棍收緊,手指在木棍中哢嚓作響。
她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叫出來,她很疼,疼的眼淚一顆顆滑落,秀發濕嗒嗒,早與汗水融為一體。
蕭寶林看著錦心愈是痛苦,心中愈是痛快,她的眼中泛著嗜血的光芒。
錦心被折磨了許久,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頭有些暈暈乎乎的,眼前景象開始模糊不清。
她身子發虛,癱靠在牆上,意識模糊間,好像看見蕭寶林放大的臉,然後又看見蕭寶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短刀。
她努力的睜著眼睛,還是看不真切,似看見蕭寶林的短刀要刺進她的胸口。又隱隱看見一團白影抓住蕭寶林的手臂,然後狠狠推開。
恍惚中錦心感覺有人抱著她,這種感覺很舒服,於是她安心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再次睜開眼睛,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映入眼簾,她笑意吟吟,深深的看著他如星辰的眼眸。
她輕聲道:“你來了。”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錦心又道:“容傾,隻有在夢裏,你才會出現,隻有夢裏,你才屬於我。”
她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俊朗儒雅,她想撫摸他。
於是她抬起手來,忽然一陣疼痛襲來,驚醒了她混沌的神智。
倏地坐起身,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每根手指單獨纏繞著白色繃帶,手稍微動一下就疼的鑽心。
“別亂動。”
蕭緒溫柔的聲音在耳邊繚繞。
錦心抬頭看著蕭緒,一時之間,心緒如潮,從前不知他的身份,與他相處自如,如今競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她打量四周,屋中陳設看似簡單雅致,實則每一物價值不菲,牆上掛著各種山水畫,與屏風上的綠竹相護映襯。
錦心道:“這是哪裏呀。”
蕭緒微微一笑,道:“我的府邸。”
錦心捋了捋思緒,黯然道:“他們說是我殺了南亦平,可我真的沒有殺他。”
蕭緒道:“我知道不是你。”
錦心眼中水汽氤氳,有些委屈道:“你知道有什麽用,他們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我,就一錘定音,篤定凶手就是我。”
蕭緒笑意更深,道:“你不用擔心,很快就會過去,你不會有事的。”
錦心愕然的看著蕭緒。
蕭緒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纏滿繃帶的手指,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忽然間她的心隨著他的聲音莫名安下來。
這時門外傳來扣門聲,蕭緒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道:“你且安心養傷,不要多想,我會替你解決所有麻煩。”
蕭緒溫柔的替她掖好薄被,然後走出屋外。
他輕輕關好門。方轉過身瞥向候在門外的奴才。
奴才見狀躬身道:“殿下,娘娘有請。”
蕭緒瞅著守在門外的言歡吩咐道:“好好守在這裏。”
“是,殿下。”
臨華殿。
坐榻上覆著柔軟的狐狸皮毛。薑貴妃姿態優雅的坐在上麵,端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遂放下。
她刻意遣退宮人,
偌大的殿中隻剩她,還有站得老遠的蕭緒,氣氛有些緊張。
她散漫開口:“你就沒什麽要解釋的?”
“兒臣不知該向母妃解釋什麽。”
薑貴妃站起身來,邊走邊道:“你一歲能言,三歲於詩詞倒背如流,五歲熟讀四書五經,八歲知天文地理,十歲懂收斂鋒芒,看人臉色行事。”她字字有力,言語犀利。
她一襲深紫色華服,長長的裙擺金絲銀線繡著朵朵怒放的牡丹,發髻中斜插流蘇步搖,隨著腳步在空中晃動。
她深吸一口氣,道:“你從來沒讓本宮失望過,本宮一直以你為傲,你知道本宮對你寄予多大厚望。”
薑貴妃眼中有著隱隱怒氣,繼續道:“你看看你現在都做了些什麽?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別人的妾室,體統何在。你是覺得你的地位固若金湯,還是覺得你的手足皆是省油的燈。蕭緒,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多少人等著拉你下來,而你一旦失勢,他們就會露出獠牙將你撕的粉碎。為了一個女人屢屢失常,一次又一次讓本宮失望。”
蕭緒唇角的笑意不曾褪去,隨意道:“倘若母妃遂了兒臣的意,又何來諸多事端。”
薑貴妃冷哼一聲,道:“如此說來,倒是本宮的錯。”
蕭緒笑意不達眼底,眼中冰冷一片,道:“不如母妃收手吧,放過她亦是放過兒臣。”
薑貴妃唇角微微上揚,覺得有些好笑,道:“我要是不放過呢。”
蕭緒淡然道:“母妃,近日兒臣發現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說來聽聽。”
“兒臣發現母妃對梅若菱與旁人不同。”
薑貴妃聞言麵色一僵,不過瞬間。
蕭緒繼續道:“兒臣勸母妃不要再對她下手,她若有任何閃失,隻怕兒臣會很生氣,氣著氣就著怕不小心把怒火撒在梅小姐身上。”
薑貴妃道:“你是在威脅本宮。”
“兒臣不敢,隻要她安然,兒臣保證梅若菱平平安安。母妃,兒臣告退。”
他走了幾步停下來,背對薑貴妃,道:“母妃為保真凶,當真煞費苦心。”
薑貴妃坐在榻上,手緊緊握著茶杯。
蕭緒已離開多時,獨留她一人在殿中。突然她將茶盞茶杯一把掀在地上,杯盞破碎的聲音驚碎一室寂靜。
門外薑嬤嬤聞聲而入,見地上瓷屑滿地,知薑貴妃心情不佳,於是臉上露出心疼無奈的表情。
她說道:“娘娘這是何苦呢?若當初遂了殿下的意,也不至於和殿下鬧成這樣,以前殿下從未忤逆過娘娘。這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是掛念,等他得到了,膩了,有的是機會除掉。”
薑貴妃道:“本宮也想過成全他,可我第一眼看到那個女人,就知道不能留她在緒兒身邊。”
薑嬤嬤輕聲道:“她不過是個尋常女子,又有什麽不同?”
薑貴妃聲音有些飄渺道:“太像了,她和本宮年輕時太像了。這樣的人必會成為若菱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