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不去美國了

  走出咖啡館，雪柔隔著玻璃看了一眼依舊坐在那裏卻失了神的西佳。心如刀絞。高跟鞋和地麵的摩擦很響，就算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依然能夠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敲擊著她的心房。就像一個計時器一樣，追溯到過往，提醒著她她荒唐的人生，以及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愛。


  “尿毒症……”雪柔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低低歎了一聲氣。


  想著她第一次見到阿衍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可思議呢，那樣英俊的一個少年，竟然有著重度抑鬱症，讓人傷心歎惋。他的眸子黑黑的，叫她雪柔姐。怪不得他第一次見她就對她那樣親昵呢，怪不得她第一眼看他就不由自主的心生愛憐呢，怪不得一向內向自閉的阿衍會那麽容易地就愛上了她。這一切的怪不得，隻不過因為他們是有著血緣親情的姐弟。


  毫不知情的親姐弟。


  果然還是狠不下心。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牛仔褲，第一次穿上了帆布鞋，戴著帽子和能夠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來到了醫院。沒有人能認出她，走在這個讓人窒息的空間之中，甚至連她自己有那麽一瞬間都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了。


  隔著玻璃窗，阿衍正在閉目休息。他身旁的白似乎也因為過度勞累而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阿衍……”看著那俊美而蒼白的麵容，雪柔的心有些揪疼。終究是血濃於水。而再看到一旁的白清婉，她已經不能用憔悴來形容了，此刻的她看起來，比阿衍更像是生了重病的人。再也不複往日的絕代風華，取而代之的，是麵如死灰。


  “我明明不欠你們的，可我為什麽還是這麽難受……”


  坐在醫院外麵花園的長椅上，她打開手機通訊錄，撥出了那一個她幾乎已經淡忘了的人的號碼。


  “安傑……是我，廖雪柔，我現在在你所在的醫院裏。方便見你一麵嗎？”


  兩年不見，此時的樊安傑已經成了家，有了妻兒。身上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氣概。能夠再看到她，他很意外。可是沒有想到，這個在戛納奪了影後聞名中外的大明星臉上竟然一點色澤都沒有，雖然化著濃濃的妝，但是卻顯得很突兀。


  “May。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看起來，過得並不是很好。”


  “自從阿亮走了以後，我的生活就變得如同一灘爛泥。”她笑了笑，有些無力，“不說這個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你說，不管是什麽事情，我都一定盡全力幫你。”


  “我想做個配型，我有個親戚得了尿毒症，我想試試看……”


  “做配型？這不是難事啊，他現在在我們醫院嗎，是誰？我可以盡快幫你安排。”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誰。”


  樊安傑有些失神：“這。May……”


  “安傑，別的話不需要多說了，你就說，你幫還是不幫吧。”


  樊安傑摘下了眼睛，歎了一口氣，像是在思考著什麽：“May。這個忙不是難事，我可以幫，沒有問題。隻是，亮子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你，是他心裏最重要的人。亮子走後我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你，可是我知道，他最大的牽掛就是你，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過的好。現在你出現了，別的什麽都不說，隻說是要捐腎。我知道，作為一個醫生，捐腎的事情我們無權幹涉，但是May，我不能把你當做其她人。我要對你負責，我要對亮子負責。”


  聽著安傑口中一聲一聲的亮子，那個溫暖的笑容又浮現在了廖雪柔的麵前，她勾了勾嘴角，笑得很苦澀：“生病的那個人，是我的弟弟。我之前結過一次婚，我的前夫，就是我的弟弟。就是這樣，很荒唐。”樊安傑沒有說話，隻是睜大了眼睛，雪柔繼續說道，“而至於我為什麽不接受一直以來守護著我的阿亮，是因為我愛的人是我弟弟的母親，白清婉。”


  聽完她說完的這一些話，樊安傑整整三分鍾沒有說一句話，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起來這麽一個光鮮亮麗的大明星，卻有著這麽複雜的生活。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麽看起來一切都有了，卻一點都不快樂。為什麽想要愛一個人，卻要瞞著世人。


  “我現在就去幫你安排做配型。至於成與不成，我就不知道了。”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眶，覺得眼眶有些發脹，起身便往辦公室外走去，不敢再看她。


  接到安妮的電話的時候，她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厚厚的遮光窗簾拉起來，整個房間籠罩著一種陰暗閉塞的氣息。


  “May，你怎麽回事？怎麽還不來？所有的人都在酒店裏等著你……”


  “安妮姐，我去不了了。對不起。”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她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棄，放棄了辜負一直以來陪伴著自己的安妮，放棄了曾給過她父親般溫暖的Leo。


  看著安傑剛剛發來的短信，她模糊了眼睛。


  ——配型成功了。


  她梳了十幾年前她最喜歡讓母親給她辮的麻花辮，穿上了小碎花的連衣裙，未施粉黛。


  她去花店買了母親最喜歡的丁香花，看著墓碑上年輕而美麗的笑容，緩緩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