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再愛你

  “筠兒怕水，她從小就怕水，她最不敢靠近河或海，可那個女人偏要她去河邊……河邊沒有監控，誰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可那一天，筠兒就溺水身亡了，什麽狗屁溺水身亡！她們根本就不在意我女兒的命，就連我也沒有在她的身邊，我甚至沒有派人去保護她，守著她，我就這麽失去了她……”


  偌大的房間裏，偶爾有風刮過窗簾的聲音，夾雜著傲氣一世的蘇白虎的哭聲。整個蘇家，籠罩著一股哀傷。廖雪柔不說話，她一句話都不說，她也沒有眼淚。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突然不是自己了。


  她笑了，笑得淒厲，笑得開懷，笑得不知所措忘乎所以，“我以為，我以為是她給了我溫暖，我以為……我甚至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


  她狠狠地抱著頭，滾燙的眼淚夾雜著淒厲的笑容流了出來：“你害死了我媽，白……”


  “琳兒。你聽我說……”蘇白虎試圖把她緊緊抱著頭的手掰開，掰開之後，看到的卻是一張遍布淚痕的臉。


  “外公，你為什麽沒有阻止我……為什麽要讓我愛上害死我媽的女人……”


  “琳兒。你以為外公不想給你媽報仇嗎，那個時候，當我知道害死筠兒的是她時，我恨不得，恨不得……可是那個時候，咱們家族陷入了困境，外公真的不能打草驚蛇，帶著一腔的仇恨，我忍了十幾年。當我終於可以為我的女兒報仇雪恨的時候。”蘇白虎輕輕搖搖頭，撫上雪柔的臉，“我的外孫女，竟陰錯陽差的嫁入了楚家，成為了她的兒媳……這個仇，我如何報的了啊孩子……”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你愛上了那個女人，我以為你喜歡的是她的兒子，一直到後來，你跟她去了巴黎，席爾見了你，我才知道，你不僅是她的兒媳，你還愛著她……我知道這個仇報不了了，我盲目取了她的性命，琳兒，我知道你會瘋的。我不想告訴你真相，我不想讓這些醜惡的真相讓我的外孫女變得更加不快樂，我已經失去女兒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琳兒……若是你今日不問我，這些事情，我一輩子都沒有打算要告訴你……”


  他看著她，怕她會傷心，怕她會難過，怕她會做傻事。可她怎麽會不傷心不難過，又豈止是傷心難過。


  “原來，是因為這樣……”


  她隨她去鳳屋巷，她看著她的獲獎證書問她，廖蘇琳是誰，她抱著她說，對不起，她對她說，從今以後她就是她的女兒。


  她曾經對她和阿衍的婚事很反對，甚至一度反感聽到結婚二字。


  她總是不自覺地表現出對她的憐惜，可這種憐惜，卻時常讓她覺得，是因為愧疚。


  她說她有了外公，有了親人，她卻不為她高興，而是千百般地阻攔她，不讓她去探親。


  原來，是因為，她早就已經知道了。廖雪柔，是蘇筠的女兒，是那個因她而死的可憐女人，蘇筠的女兒。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阿衍跟我有血緣關係，但是為了顧及兒子的感受，最後，讓我嫁給了我的親弟弟。我把所有的愛，給了她，我曾經以為，她是媽媽去了天堂以後派來代替媽媽守護我的天使，可是，我之所以整整十幾年得不到母愛，正是因為這個，我愛了十幾年的女人。”她不再哭泣，不再嚎啕，不吵不鬧，眉眼淡淡的，像是講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完了這些讓她近乎絕望的話。


  “我從來都沒想過，會是這樣呢。”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用盡所有的力氣，還給外公一個微笑，“外公，我有點兒累了。我先回房間了。”


  “琳兒。”他喊住她，她沒有回頭，隻是定下了腳步，“心裏難受，就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哭完了，你還是蘇家的二小姐。”


  “外公。”她憋住哽咽在喉嚨間的淚水，用盡一切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淡然歡快，“我沒事兒，真的。”


  她要是真的沒事兒，就好了。如果沒事，就不用強忍著心裏的苦裝得風輕雲淡。如果沒事，就不用再關上臥房門的時候就捂著嘴巴哭出來。如果沒事，如果她從來都沒有遇見白，從來沒有愛上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算是到現在，她還是不後悔，十二年前會在鳳屋巷遇見她。


  她把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紐扣項鏈摘下來。她想起小佳說的，小佳說，這是離心髒最近的一顆紐扣。一直以來，她把這顆小小的紐扣視作珍寶，那麽多名貴的項鏈她統統不稀罕，她隻要這一個。住院那次，紐扣被扔到水裏了，她說什麽也要把它給找上來，她拖著病體下了水，因為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她知道，一直以來，白從來沒有把她放到心裏最重要的位置。可每一次她隻要想到這一顆紐扣，她就可以傻兮兮地安慰自己，白的心裏是有她的。她就可以好過一點。


  她緊緊攥著這顆紐扣，猛然起身走到窗邊：“從今以後，我不再愛你了！”


  狠狠揮手，再也看不到紐扣的蹤影。從今以後，不再愛你了。


  那一天，她依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蘇瑪儷沒有去敲門，蘇煜珩也沒有去敲門，任何人都沒有去敲門。因為她們都知道，她一定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