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醉方休可好
趕到楚家時已是暮色四合時分,阿衍像個驚慌失措的孩童一般撲在她的懷裏,嘴裏還嘟囔著雪柔姐。她拍拍他的頭柔聲說著沒事,說著對不起,姐姐來晚了。
“沈姨,發生什麽事了?”
“廖小姐,你來了。”沈華從樓梯上走下來,臉色看起來有著些微凝重,“夫人回來之後就把自己反鎖在屋裏,任誰敲門也不開。後來我實在擔心,就拿備用鑰匙開了夫人房間的門,發現夫人竟一人喝悶酒喝到幹嘔……”
每個人都會有撕心裂肺恨不得飲鴆自盡的時刻,那個時候,就如同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能將自己浸泡在酒精之中,模糊自己的意識,拋掉所有的不幸。
她不得不承認,當她看到白趴在桌子上將自己灌得失去意識幾近崩潰時,她的腦子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不敢上前去給她一個擁抱,也不敢上前去同她講話,隻是呆站在原地流了眼淚。
“為什麽不送阿姨去醫院?”她強忍住哽咽聲側頭對一旁的沈華說。
“廖小姐,夫人從來不去醫院的,就算是病的再重,也從未去過醫院。夫人對醫院,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強迫不得。”
“那總不能一直讓阿姨這樣難受著啊。小佳呢?”
“小佳出去工作了,我給她打過電話了,是關機。”沈華在楚家做事多年了,白清婉為人謙和性子又溫婉,一直以來待她是極好的,她也將白清婉當做自己的親人,而今看見白清婉如此痛苦,她也未嚐好過。
她輕撫緊緊抓著自己肩膀的阿衍的頭發:“阿衍,讓沈姨帶你下去,姐姐想跟你媽媽單獨待會兒,好嗎?”
他點點頭,煞是一副乖巧模樣。雪柔很清楚,他雖不善於表達,可他是很愛白的,不然他不會著急到給她打電話,不會無措到將她當成唯一的依靠。
她其實特別慶幸,能夠替楚家分擔憂愁。
她坐在白的對麵,白清婉白皙的雙頰爬上了酡紅色的晚霞,醉酒極深的白半睜著眼睛淺淺地望著她,而後便又低下頭灌自己濃烈的白酒。
“阿姨,我陪你。”她從茶具裏拿過一個茶杯,奪過白手中的酒瓶倒了個滿杯。她是會喝酒的,在娛樂圈裏混,交際應酬是必不可少的,但她酒量很小,而且喝多了之後身上會起紅疹,所以從不敢多喝。
白的心情不好,她不問為什麽,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問了也是無益,隻是徒增複述一遍的傷感。那麽她便舍命陪君子,管它什麽過敏不過敏的,她陪她一醉方休。
火辣的酒精刺激著她的喉嚨,就在快要飲盡之時白的手握住了她的茶杯,不讓她再繼續喝下去:“小孩子,喝什麽酒……”
清婉醉的煞是厲害,講話都變得吞吞吐吐。許多人在醉酒之後會流淚,會嚎啕大哭,可她不會,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唯獨眼神,空洞的像一灘死水。
她說過,她不會哭的。
不管發生什麽。
“不能讓阿姨一個人。”
她酒量是不好,討厭辛辣,又容易醉,容易過敏,她本以為她現在離她更近了,可以替她排憂解煩了,可是除了陪她醉,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醉酒的世界是孤獨的,因為在那個時候全世界好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她忍受了二十幾年的孤獨,沒有人比她更懂孤獨的痛苦,所以即便是醉酒,她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忍受孤寂。
白清婉突然緊緊抱著自己的頭,一張美豔的臉變得猙獰可怕:“疼。”
雪柔趕緊跑到她的身側,將她撫上床,喝這麽多的酒,不頭疼才怪。
雪柔輕輕按著她的太陽穴:“我幫您揉一下,過會兒再幫您做一碗醒酒湯。”
此刻的白清婉,已是神誌模糊,看著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酒瓶,雪柔隻覺發怵,這酒的度數這麽高,白是在把它當水喝嗎。
“哥。”清婉的手緊緊抓住她的,眼睛緊閉著,眉頭鎖在了一起。
雪柔反握住她的手,給她冰冷的掌心以溫暖,她的痛苦,是跟口中的哥哥有關嗎。
而隻這麽一個字,之後就再沒了聲音。雪柔俯下身子輕輕地抱了她一下,阿姨,似乎是有白頭發了。在旁人的眼裏,阿姨是一個幸福的人,她有漂亮的女兒,帥氣的兒子,還有著在娛樂圈任誰也無法捍衛的傳奇
地位和驚世美貌,她的幸福源於此,痛苦也源於此,這麽多年來,她一個人撐下了整個楚家,一個人照顧著一雙兒女,一個人忍受著兒子的病症,一個人咽下一個又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雪柔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的睡顏。
她真美,上天賜予了她舉世無雙的美貌,在她的身上,永遠看不到年老色衰和人老珠黃,濃密的長睫如振翅的蝴蝶,又像秋日的楓葉。
“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呢。”她依然握著她的手不鬆開,“我想你過的好。”
西佳回來時已是淩晨時分,阿衍同沈姨已經睡下,隻剩她坐在正廳等著她回來。
看她一臉疲憊的樣子,雪柔知道她今天定是有著趕不完的通告,西佳入行時間不長,算是是一個新人,處處都要謙恭,許多時候經紀公司是不允許在錄節目是接電話的。
“廖姐,出什麽事了?家裏給我打了好多電話,我收工時才看到的。是哥哥又出事了嗎?”
“不是,是阿姨。”夜間的氣氛異常逼仄,雪柔清亮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裏蕩起輕輕的回聲,“阿姨今日醉酒了。”
西佳沒有馬上接話,而是拿出手機翻了一下日期,隨即恍然大悟般的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媽一定又去姥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