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片刻溫馨
她很喜歡楚家的古色古香,朱紅色的茶幾,田園布藝沙發,客廳上方式水晶的五叉圓球吊燈。
沒有那麽的奢華,而滿滿的都是家的溫暖。
她坐在沙發上,白清婉喊沈姨抱住她,將她的腳搭在自己的腿上:“雪柔,你的腳踝錯位了,我先幫你接好,然後再冷敷一下,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些。人多眼雜,如果現在去醫院,可能對你會有更加不好的影響。如果我幫你接好還是疼,阿姨再陪你去,好嗎?”
其實白清婉也有些日子沒有幫別人接過骨了,而從雪柔現在緋聞纏身的棘手局麵來看,若是現在去醫院被狗仔拍下來不知道又要杜撰出來一些個什麽荒唐可笑的新聞。
廖雪柔乖巧的點點頭,盡量的讓自己表現出平淡的樣子,指甲卻不自覺地掐入掌心。似乎是無人知曉,可她的確是從小就怕疼。
清婉的指腹劃過她的腳掌,疼痛感與酥麻感交織在一起。自打進入演藝圈,她遭過多少罪,多少次在舞台上穿著高跟鞋扭到腳還是要強顏歡笑地繼續跳下去,多少次腳腫了卻因為趕通告而沒有時間去醫治勞下病根子,沒有想到這一次腳踝是真真正正的脫臼了。她是個怕疼的人,可是自打進入了這個圈子,她不得不自己一個人吞下所有的淚水。
“沈姐,捂住她的眼睛。”白清婉柔聲對攬著廖雪柔肩膀地阿姨沈華說道。
“雪柔,疼就喊出來。”
廖雪柔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沈華鬆手的時候已經是沾了滿手的眼淚。
“沈姐,幫忙拿個冷毛巾來。”
很疼,真的是撕心裂肺的那種疼。以前每一次扭到腳腳都隻是有些許紅腫,助理幫著按摩一下塗些紅花油便好了,或許是傷到的次數太多,而每一次都太過漫不經心。這一次是真正的崴到脫臼了。
在方才白為自己接骨的那一刹,神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她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呼喊,眼淚就已經像脫閘的水龍頭。
白將她攬住,讓她可以依著自己的身體,頭可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伸出一隻手幫她擦眼淚:“以前從來都沒有好好愛惜過自己的腳吧。”指尖滑過她沾滿淚的雙頰,留下絲絲點點的暖意,她抬頭看著她充滿慈愛的眼睛,想哭的感覺似是更加克製不住。
“在這個圈子裏,所有的人都隻在乎我紅不紅,不會管我疼不疼。就算哪一天我的腿斷了,她們叫我安上假肢繼續跳,我也照樣要二話不說繼續跳下去。”廖雪柔低下頭自嘲道。
但這的確就是娛樂圈的生存法則,想要比別人紅,就要付出比別人多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在這個圈子裏,沒有生病,沒有眼淚,隻有拚搏,隻有諂媚。
白清婉接過冷毛巾,輕柔的裹在她的腳上:“要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聽著白的話,想著自己受過的委屈,她的眼淚流的愈發肆意。在這個冷漠的圈子裏生活的久了,偶爾得到幾分關心,都顯得彌足珍貴。
她流過數不盡的眼淚,在拍戲拍到淩晨三四點鍾隻睡一個鍾頭就又要開工的時候,在雙腳疼痛卻還要踩著高跟鞋繼續跳舞繼續微笑的時候,在看到網民對自己的抨擊與謾罵的時候,這些眼淚,皆是因為沮喪與絕望,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感動和溫暖也會讓她這樣想要掉眼淚。
“好了,不要再哭了。怎麽比小佳還愛哭?”白清婉拍拍她的頭,自個兒又搖搖頭。而眼睛裏一直是比星辰還要璀璨的柔情。
廖雪柔擦擦自己的眼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西佳呢?”
“說是有一個訪談。過會兒應該就回來了。雪柔,中午在這兒吃飯吧,我包餃子給你們吃。”
“好啊。”她倒也不做作,反正自個兒本來就挺想留下來的,能夠吃到白清婉包的餃子,不知道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呢,“阿姨包的餃子一定很好吃。”
“雪柔喜歡吃茴香嗎?”
白清婉已經開始忙活,頭發鬆散的綰起來。老天真是不公平,這麽多年過去了,歲月卻沒有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她還是這樣美麗動人,一顰一笑都要將人的魂魄給勾了去。
不施粉黛的白清婉,似出水的芙蓉,又如春日的海棠,像炎炎夏日最美的一朵花。
雪柔點點頭:“我什麽都愛吃,不挑食的。”一邊扶著沙發想要站起來,“阿姨,我來幫您吧。”
白清婉緊接著就走到她的身邊扶住她:“慢一點。小心發炎。”
“沒事兒的,哪兒有那麽嬌氣。”雪柔不算特別漂亮,但是有兩個特別可愛的小虎牙,笑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動人,很是引人喜歡。
她把她扶到餐桌前的椅子上:“我們小佳要是也像你這麽乖,那我可就省心了。”
“剛回來就聽見媽媽在說我壞話!”西佳把米黃色的皮包扔到沙發上,一雙杏眼間盡是美麗與風情。雪柔真是不得不讚歎,基因好真是讓人羨慕,就連生氣嬌嗔都那樣美麗迷人。
西佳像個小姑娘一般從後麵抱住白清婉,雙手攀著她的脖子,兩張幾近相同的美麗麵容貼在一起,畫麵很溫馨,溫馨到讓雪柔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她也曾是被捧在手心裏的人,也是愛撒嬌的小公主,而時過境遷,她早已不是往日的她。
時間,總是費盡心機將人逼得成熟。
“嗨,廖姐!”西佳俏皮地衝雪柔眨眨眼睛,仿佛一點也不驚訝她會出現在這裏一般。
白清婉反手拍拍她的臉頰:“去洗手吃點水果,別在這兒跟我搗亂。”語氣裏是滿滿的寵愛。
西佳撇撇嘴說知道了,而眉梢眼角卻盡是笑意。
雪柔坐在白色的餐桌椅上調餡兒,白清婉和沈華在一旁和麵,其樂融融的一副畫麵,溫馨極了。
這是她在夢裏都不敢奢望的,那麽平凡的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可以如家人一般同白相處。比一棵小草還要不起眼的自己,竟然也真的就快要成為仙女一樣的白的家人了。
“我看起來很多餘嘛!”西佳換上一身可愛的卡通睡衣,手裏拿著蘋果撅著嘴撒嬌道。她們三個倒是其樂融融了,反倒把自個兒拋在一邊兒了,真是討厭極了!
“誰讓你什麽都不會呢,平日裏說要教你做飯就是不學,看人家雪柔,哪哪兒都比你強。”西佳在家裏是典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討厭做飯,排斥做家務,就喜歡閑暇時約些小姐妹喝喝下午茶逛逛百貨大樓,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讓她學做飯還不如幹脆讓她永遠不嫁人了舒坦。
白的話裏雖然聽起來像是斥責,而隻有旁聽者才能知道,白是真的寵她疼她才會這樣同她說話。
“廖姐是全能藝人嘛,我哪兒能跟她比。”反正不管怎麽說,她楚西佳都是絕對不會去學包餃子的,“反正有媽媽,有沈姨,現在又多了廖姐,我就算不學做飯也是不會餓死的嘛。”
長得好看真的是一種天生的本錢,這種在旁人聽來沒羞沒臊的話從西佳這種絕世美人兒的口裏說出來竟也讓人絲毫生氣不得,反倒愛憐喜歡的緊,特別是那一雙水汪汪又會放電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讓人覺得對她發脾氣簡直都是一種罪過。
其實什麽全能啊,溫柔啊,賢惠啊,再多的優點都抵不上美貌這麽一條。
西佳聰明,聰明在會利用自己這條珍貴的優點。
“好了小佳,上去看看你哥,帶他下來轉轉。”
“遵命,太後娘娘!”
每次隻要涉及到阿衍,白似乎都會略顯不同。
其實每次麵對阿衍,心疼的又何止是白,西佳何嚐不是,雪柔何嚐不是,就連多年在楚家做事的沈華又何嚐不是。阿衍眼中埋藏的深深的孤寂,每一次,都像一把匕首一樣,狠狠地刺進每一個人心底。
就算再怎麽埋怨天意弄人,終究還是要讓他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苦痛。
“雪柔姐。”他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襯衫,薄薄的劉海鬆散的貼在前額上,一雙桃花眼低垂著,站在她的身邊,淡淡地喚她雪柔姐。
自從他遇見雪柔之後,他開始嚐試著開口說話了,可卻從來不願意對旁人多說一個字,包括母親,包括妹妹。
雪柔伸手摸摸他頭:“阿衍,今天我們吃餃子。”
“是呢哥,你看媽媽又包了你最愛吃的茴香餡餃子。媽媽每次都偏心你,不包我喜歡的芹菜餡,隻包哥哥你愛吃的茴香餡,看媽媽多疼你。”西佳挽著阿衍的手臂,側過臉溫柔地對哥哥說,雖然不知情的人聽起來會以為是女兒嫉妒哥哥更受寵,可了解情況的人才能知道,西佳無非是想讓哥哥懂得母親的苦心,希望哥哥,眼裏在有雪柔的同時,能夠分一些空間,給最愛他的媽媽。
而無關嫉妒。
而白什麽都不說,除卻難以掩蓋的落寞之外,隻是極柔和的看著自家兒子,轉而又低下頭繼續包餃子。
“阿衍,扶我起來好嗎。雪柔姐想跟你說些事情。”她拿起旁邊的毛巾擦擦手,把手伸向一旁呆呆看著她的阿衍。
小少年點點頭,攬住她的肩膀,與她一同漫步到楚家陽光四溢的陽台上。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西佳的心裏有著難以言說的酸澀,哥哥的生活沒有從前那樣閉塞了,哥哥願意講話了,她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酸楚彌漫在她的心底。
一個個白花花的餃子滾入滾燙的鍋底,冒著騰騰的熱氣,四個人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看電視等著餃子出鍋。
天似乎總是不遂人願,雪柔好容易得以從討人厭的緋聞之中稍稍得到解脫,可以好好的吃一頓飯,電視上卻十幾個頻道輪番播她同顧導那些分明不存在的豔照。
西佳拿著遙控器換來換去,而雪柔的心思已經被徹底打亂了。
一向溫婉似水的白清婉奪過遙控器將電視關掉:“晃眼。修圖技術這麽低劣也敢出來現眼。”
每個人都一定曾經有過這樣的體會,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有一次考試沒有考好,老師把你叫到講台上,把你的試卷給台下的所有人看,你就低著頭站在講台上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抬頭看台下人的表情,因為你心裏的自卑已經讓你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若是這個時候,能有一個人為你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句簡單的鼓勵,都能讓你感激涕零。
一樣的窩心,一樣的傷懷。
坐在餐桌上,她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多年來,自己心中的一個夢離自己越來越近,其它事,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因為有了西佳這個小活寶,飯桌上的氣氛倒也沒那麽悶。
一直到——
當阿衍將餃子夾給白清婉的時候,時間好像突然靜止了,西佳停止了講話,白清婉定住了目光。
白清婉微微張著嘴似是想說些什麽,而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握著筷子的手變得有些顫抖。
這麽多年了,兒子從沒有跟自己說過一句話,沒有表達過絲毫對自己的親情。她也一直毫無要求的愛他,疼他,不管他能不能懂,她都將義無反顧,因為兒子,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楚君衍默默低下頭,他想,這樣應該算是雪柔姐交代的事情了吧。
白清婉一口一口吃著兒子夾給自己的餃子,西佳用餘光瞥著哥哥的神色,廖雪柔看著白強忍著淚水的樣子和微微發顫的手,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方才在陽台上,她千叮嚀萬囑咐,讓阿衍一定記得夾一個餃子給媽媽吃,阿衍起初並沒有應允,對於一個抑鬱症患者,他隻想把自己全方麵封閉起來。說服他點頭,著實廢了自己不少的口舌。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隻要白能覺得滿足,覺得快樂,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