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的世界,是黑色的
白清婉看似是早已將十年前那個同她有一麵之緣的小丫頭片子忘得精光了,不過這樣也好,廖雪柔可以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出現在她的麵前。她衝白清婉活潑地笑了笑:“謝謝白姐誇獎。”
廖雪柔心裏很清楚,在白清婉麵前賣弄姿色無異於關公麵前耍大刀,她想要靠姿容吸引她是絕對不可能的,況且自己也根本沒有到天姿國色的地步,化上濃妝還算得上如花似玉,這等淡妝也就頂多是個小家碧玉。既然不靠外在,那她便隻能靠內在修養。她不像圈子裏的其她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若不是為了能夠靠近白清婉,以她的成績考個清北不是什麽難事兒,她是真正有文化有才學的人。四歲背唐詩,六歲知古文,
十歲那年已經能夠作出押韻順暢的詩詞。她不止懂文學,理科也不差,大多女孩子在數學同物理上是不占優勢的,她卻可以時時滿分。
而她與其她成績好的學生不一樣,她從來不會過度謙遜,她知道自己在念書上的確是比其她人天分高,那麽她便要好好利用這個天分。
所以她用隸書寫了文言文贈她,一來這禮物應該是不會撞的,二來便是撞了她也有足夠的信心在文采與筆法上將那人甩的遠。
因為是小範圍的家庭聚會,所以人並不多,隻有白清婉母子三人,廖雪柔,再加上一個貴婦同她的女兒。今天有許多大菜是白清婉親自下廚做的,看起來十分可口。貴婦名為趙蘭芬,是省內很出名的房地產集團董事長的夫人,穿的很是貴氣,女兒徐楠生得不算美,但是非常端莊得體。趙蘭芬同白清婉是摯友,聽西佳說白清婉一直想要徐楠做兒媳婦,而徐楠也對楚君衍表現的關懷備至。
飯桌上的氣氛算不得特別融洽,白清婉同楚西佳不停往楚君衍碟子裏夾菜,他卻一直皺著眉頭不語,緊握拳頭像是隨時要爆發一般。一旁的趙夫人見狀便和起稀泥來試圖打破尷尬:“清婉呀,你說咱們這都是四十多歲的人,我也隻長你三歲,怎麽這看起來你就比我年輕漂亮那麽多呢,也給我分享一下保養秘笈啊。”
趙蘭芬笑得很溫柔,而此刻白清婉卻是怎麽擠都擠不出一絲笑容來。兒子是她最大的軟肋,她年輕時聽聞戴季名揚天下,是許多醫生望塵莫及的神人,尤其是診治心理疾病,無一次失手。當年戴季去世之後,朋友曾勸她說,放棄吧。可是這世界上有哪個母親會放棄自己的孩子。便是傾盡一生,她也要找到治好兒子的方法,所以她在最當紅的時候選擇了息影,開始帶著兒子四處東奔西跑,她曾帶兒子去了西方國家,也接受過許多不同醫療機構的診治,可是始終無果。
楚君衍已經年滿二十歲了,是他這一生最好的時光,最年輕的歲月。眼看著兒子的黃金歲月要在病魔的折磨中度過,白清婉隻得每日忍受著萬箭穿心之苦。
“來,君衍,我幫你盛一碗湯,先潤潤喉,開開胃。”說話的人是徐楠,不算很美的一個姑娘,但是確實很招人喜歡。
楚君衍似是對她很反感,翻手便把她手中的碗打翻在地。滾燙的湯澆在她的裙子上,西佳同清婉趕忙拿紙巾幫她擦幹淨,然後柔聲勸慰她,繼而向趙蘭芬賠不是。趙蘭芬雖然心裏不悅,但是她很清楚自家女兒喜歡楚君衍,也隻能忍著脾氣說不礙事兒。
楚君衍像是很厭惡這兒的一切,推開椅子便徑直上了樓去。白清婉回頭看了楚君衍一眼,很短的一眼,幾乎短到可以忽略,別人或許不會注意到,但是廖雪柔依然捕捉到了。廖雪柔也是表演係出身,她知道那一眼是何等的肝腸寸斷,這樣的眼神,若不是沮喪絕望到了頂峰,是斷然不會有的。
她的白,就是每日在這樣的痛苦與掙紮中度過的嗎。
“西佳。”她扯了扯西佳的衣角,“我上去看看君衍。”
然後側過頭去對白清婉她們說:“阿姨你們先吃。”
他也不開燈,將自己包裹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借著房門外走廊裏的亮光,她才勉強看得清他的臉。楚君衍真的是一個很俊美的男人。他的眼形很漂亮,是很迷人的桃花眼,亮如朗星,清如湖水,鼻梁如刀鋒一般挺立,眉毛黑如烏木,臉龐很是削瘦,此刻的他眉頭皺在一起,顯得狂野不拘,甚至是散發著一股王者之氣。這樣俊美絕倫的男人,若不是患有這種疾病,定然能顛倒眾生,引得萬千少女甘願為他前仆後繼。
果然,白的一雙兒女各個容貌絕倫。如果不是阿衍患上了這種讓人束手無策的病,兒女雙全的白該是會多麽的幸福。
“阿衍。”她摸了摸他的頭發,他顫抖了一下,但也沒有躲開。
“我的世界,是黑色的。”
在世人的眼中,抑鬱症是比癌症還要恐怖萬分的病症,然而究竟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深入他們的內心。沒有人知道,他在無數個孤寂的黑夜裏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恐懼,也沒有人懂得他每次用刀子劃破自己皮膚時的痛苦。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就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