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劍之往事·雪夜仙魔決
血緋，雪飛。
寒梅破石而出，其瓣亦在飄飛。
楓凋，梅豔。
古來最是秋悲，悲不過蒼生血。
血染紅了地，地染紅了天。
天便下起了紅雪。
賜我三千雪，落地化紅梅。
這是劍神第二次見到劍仙的劍意心境。
深秋，又見梅雪。
劍仙挽袖折柄梅花，揮去枝上雪。
劍雪、峭石，殺不死寒梅。
冷風拂麵，暗香猶在眉間。
劍仙豎劍，四人相對無言。（劍仙，劍神，劍皇，劍魔）
“劍仙這是何等心境？”劍魔終是開口，他聲帶嘶啞，穿過冷風與冰雪，傳入他們的耳中，猶如惡魔低語。
劍神道：“劍仙恐怕已經是登峰造極境了。”
是的，劍仙的心境已達登峰造極。
劍魔道：“你的劍意很強，但我看不見你的劍。”
劍仙笑道：“劍不在眼中，也不在手中，更不在心中。”
劍魔道：“可我已無劍。”
劍仙道：“既是無劍，又何必執著於劍？”
眾人皆是無言。
劍仙在勘破心中無劍這道瓶頸後，已達“忘劍境”，那是其餘三人無法觸及的境界。
過了一會兒，劍魔又道：“你的劍究竟在哪裏？”
他還是堪不破，此刻的他就像求知若渴的學童正在等待先生教導般。
劍仙輕輕拂下落在梅花上的雪，道：“劍已在我手中。”
是的，這柄梅花枝便是他的劍。
劍神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麽劍？”
劍仙笑道：“礪劍。”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是劍仙自己悟出的劍意，雖微如螢火，卻堅韌不屈！足以與劍魔的劍意抗衡甚至是碾壓。
“為何我尋覓了幾百年，未曾悟出劍意？”
劍魔與劍神質問他們自己。
但他們自己卻無法回答。
因為劍魔已成魔，於魔劍中瘋魔。
而劍神則是太過於注重劍之神者，於神劍中入神，無法自拔。
無論是何事物，最忌鑽牛角尖，堪不破，便會走火入魔。
更何況是寄宿在魔劍中的靈體，與魔氣相伴。
殺意侵蝕了劍魔的意識，雙目逐漸赤紅。
狂暴的魔氣在他體內縱橫，震碎一關關穴海，要他殺死眼前所見的所有事物。
他尚有意識，但並不排斥魔氣。所以仍由魔氣操控著他，拖著劍，一步步向劍仙走去。
劍仙見此自是絲毫不懼，他手持梅花向前連抖三下。
一抖，盡去枝上雪；二抖，且拭梅花香；三抖，隻餘枝椏鈍芒。
劍魔的眼神逐漸犀利，因為在他眼裏，劍客之間的對決是一種非常神聖的儀式，他們必須嚴肅並尊敬自己的對手，不容他人玷汙，更不容自己玷汙。
因此，劍魔會先將寶劍擦拭潔淨，再以血沐劍身，因為他一定會全力出手，一旦交手，生死、勝負，僅在一念間。
待劍仙洗劍浣花，蓄勢待發。劍無鋒芒，眸有輝光。
霜劍縷縷寒氣在掌中流轉，梅花段段幽香在枝頭環繞。
劍仙依然站著，緊握手中枝。
劍魔感覺到那股來自劍魔的惡意，他再也壓製不住，霜劍已開始結冰，從劍尖瞬息間已至劍柄，他的掌心已被凍的失去知覺。
這股驚人的劍意，天底下除了劍魔與劍神之外，恐怕是無人能掌控。
——已經不能在等了！
腳尖點地抄雪上，一躍騰空若鷹飛。在刹那間已達劍仙跟前！
他長嘯一聲，倚劍俯衝直下！
一股劍意衝天而起，二人相交而過，一觸即分。
他們背對著背，誰也看不見誰。
這場劍客的決戰，僅是一招，便已足夠定勝負。
二人身上卻沒有血，隻有肩頭的雪。
但這場決鬥必定會見血。
沒有人知道傷口是從何而來的。
並非刀劍所傷，也非毒傷暗器。
二人渾身完好無損，沒有一處傷口，可確確實實見血了。
這血究竟從何而來？
礪劍已折，被霜劍削為兩半，梅花瓣紛飛。
梅花枝子也會流血麽？
還是劍客的心在滴血？
劍仙吟詩道：“梅須遜雪三分白。”
霜劍的寒冰已盡退，雪中的礪劍已結冰，一片梅花瓣飄落在霜劍上。
瞬間雪地上便多了一截冰冷通透的利刃。
劍魔忽地瞳孔一縮！
又一片梅花瓣落在他肩上，一股壓抑不住的恐懼自心底叢生。
未等他開口，梅花瓣紛紛落在他身上。
雪緋，血紛飛。
劍魔渾身傷口，已變成血人。
劍仙淺笑道：“雪卻輸梅一段香。”
劍魔抑止住怒意，咬著牙問道：“這是什麽招式！”
劍仙淡淡地說道：“詩仙劍。”
劍魔道：“詩……詩仙劍！這……這怎麽可能？明明我的劍意領域是天下第一，無人可破！”
劍仙再次笑道：“你忘了這天下第一，不過是世人心中的觀念罷了，更是你的執念，你已走火入魔。”
“原來是這樣…………我這一生，除了你，不曾敗給任何人！”
劍魔再壓不住怒意，長嘯不止。卻牽動渾身劍傷，將周身雪地也染上一抹朱紅。
劍仙道：“這片紅雪倒是命數好，不缺雪人。”
言罷，轉身便走。
劍神等人望著劍仙飄然而去的背影，不由得歎息道：
“這就是劍仙的意境麽？竟然會如此的恐怖，也不知道我等一生之力，能否觸及他的境界？”。
雪地隻餘下一柄敗盡江湖的魔劍，卻已無人在乎。
一長串的腳印已逐漸被飛雪覆蓋，雪人也已被飛雪覆蓋。
直到很久很久，雪人忽地笑道：
“謫仙已臨塵，隻身仙劍下，夙願又豈會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