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瑤池盛筵如是仙觀（七）

  “救救我！救救我！”


  可有些人可能剛抓進來不久，還能朝著她求救。


  晚間黎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幕初上。


  燕熾將白日的種種跟他說了一遍，他隨便吃了些東西，就往外頭走去。


  卿幼跟老人家和阿童在桃花樹下掛燈籠。


  夜風微涼，整個袞州的夜空，都被外頭燦若星辰的燈火映得曠亮，想來為了迎接花神祭，整個袞州已經是燈海壯闊。


  卿幼沒有動用靈力，反而很是樸實地爬在一架木梯子上，將老人跟阿童遞過來的燈籠一盞一盞小心地掛在桃花枝頭，每掛完一盞，都要理一理燈下的紅色燈穗，唇角雖然仍舊沒有弧度，但是明顯地柔和，讓人覺得如春風般舒心和煦。


  “……阿幼！”


  從來沒人這樣叫她的名字，讓她根本意識不到是在喊自己，直到老人家提醒，她才有些愣地回頭，看著黎曳沿著燈光晃動的流水走過來。


  “阿幼。”黎曳直走到她麵前，仰起小臉望著她，燦若星空的眸子映出滿樹繁花彩燈，和她有些錯愕的模樣，幹淨得如同雪後的晴空，讓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你怎麽出來了？”卿幼從梯子上下來，彎下腰身，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終於恢複了正常體溫，這讓她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黎曳卻伸手摟住她的脖子，兩三下就爬到了她懷裏，奶呼呼的臉蛋兒貼著她的脖子，不說話。


  卿幼手忙腳亂地將他摟好，對著追出來的燕熾搖搖頭表示無礙，“你怎麽了？”


  黎曳沉默了片刻，才怯生生地抬頭，“你跟我回永安好不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本來就要去永安啊。”卿幼抱著他坐在一旁，“你還這麽小，能給我什麽。”


  “我有很多錢，還有很多藥，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都可以給你。”


  “可我不需要這些。”


  黎曳愣愣地看著她，嘴角一撇，眼睛裏麵攀升的水汽就漫了出來。


  卿幼不是沒有見過小孩子哭，那些不小心摔了的少爺小姐，那些被送到鳳嵐仙山修煉，在山門口跟父母告別的公子千金，他們都是仰著臉，張大嘴，仿佛要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委屈。


  可黎曳隻是看著她，豆大的眼淚往下掉，無聲無息，像是一尊流淚的瓷娃娃。


  “你……你別哭啊……我……我本來……本來就是要去永安的。可我去永安是有事情要辦，不能一直陪著你……”卿幼一邊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一邊結結巴巴地解釋。


  “……那你……呃……能不能多來看看我？”


  “好好好，隻要我有空，就去看你好不好？你別哭啦，我不會安慰小朋友……”


  眼見著越發接近午夜，外頭的燈光也來越強烈，喧鬧聲與笑聲仿佛與如是觀不是一個世界。


  “你不困嗎？”卿幼摸了摸黎曳的頭，“讓燕熾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我知道你要抓那個神像，可現在還不是他魔力最弱的時候，你陪我去看看瑤池盛筵好不好？”


  卿幼驚奇地看他，知道他對魔氣敏感，卻沒想到敏銳到這個地步，“可我們在這裏出不去啊。”


  “不是有梯子嗎？”


  等到卿幼抱著他，爬上梯子，站在牆頭，從如是觀中看出去的時候，一向不喜愛喧鬧的她，都被眼前的盛景震撼。


  袞州淹沒在一片燈海之中，桃花如雨，人流如織，車水馬龍，熱鬧繁華，華燈初上，人山人海。


  遊客觀禮、眾人喝彩，金鞍拉船、甲士開道，青衿執羽、紅袖揚花，隨行的禮樂隊演奏的樂聲飄蕩在整座沸騰的袞州城之中，高三丈的拜神台隨著船隻一路朝著拜神台行進，金絲銀線織就的地毯中間，是一朵流光溢彩的琉璃花，中央站著一名女子。


  一襲金紋白衣，金麵遮容，垂眸而立。


  三千發絲高挽，釵搖錯落；眉心花鈿朱紅，眼尾胭脂緋色，膚若胎瓷；肩頭薄紗，胸前珠玉，腰肢不盈一握；裙擺輕緲，金紋貴重，珠石串落，身姿高挑；赤足勝雪，踝上銀鈴，纖細憐人。


  整個人端莊不掩風流，脫俗不失豔色。


  不愧是耗時半年挑出來的捧花聖女。


  隨著隊伍踏進距離拜神台三裏的哨線，原本如同雕塑一般的聖女突然動了起來。


  一麵鼓在她腳下，被踏出的鼓聲與樂隊的音樂揉合，她在這聲音中翩然起舞，衣袂飄飄，幾要乘風歸去。


  人群沸騰，歡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