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瑤池盛筵如是仙觀（一）

  人間三月，桃花盛開。


  離鳳嵐仙山最近的是袞州，整個州城都建在水域之上，城內河流縱橫，來去都有船隻代步。


  在天啟鼎盛的年代，袞州遍植桃花，每年三月四月，桃花簇擁枝頭，流水映花，風過如雪落，仿若置身仙境。


  而每年三月三，花神祭的萬盞花燈掛滿枝頭，鋪滿水麵，尤其在夜晚，分不清是天在水還是水在天。無數文人墨客浪子伶女慕名而來，飲酒賦詩揮毫撒墨，豪氣雲天歌舞迷眼，風靡一時，被稱為“瑤池盛筵”。如今雖然比不上當年盛況，每年為此而來的人依舊不少。


  卿幼禦劍下的鳳嵐仙山，落身在繁華盛開的枝頭，遠遠眺望這一片景色如畫，神色卻並沒有來到人間的好奇和興奮。


  她離開沈府的時候，年歲雖小，但天資聰穎早早便開始記事。如今十多年過去，很多記憶已經模糊，僅僅剩下，對人間的映像，是在黑暗中扭曲纏成一團正在腐爛的水草。


  碼頭熙熙攘攘。


  “姑娘，去哪兒啊？要不要坐船？”


  看著有人走到岸邊，立刻有船夫站起身熱情地招呼。


  “永安。”她將帷帽壓低了一些，上了船。


  “那必得經過袞州了。”撐船人招呼她坐好，長篙一杵，船兒水順而下，“姑娘趕時間嗎？”


  “不急。”


  “我聽姑娘的口音，一口官話，想來也不是本地人，這袞州城內，河道彎曲，姑娘既然不急，那咱們就慢慢走。而且馬上就要舉行花神祭了，這兩天城裏熱鬧得很。雖然現在的瑤池盛筵沒有鼎盛時候壯觀，但也是值得看看的。”


  “不用。”


  撐船人一怔，有些尷尬地幹笑兩聲。看她一身氣質不食人間煙火，是個冷淡的性子，也不好再多說話，正要拋錨起航，碼頭上卻有個青年抱著一個孩童急匆匆地跑過來，“船家！船家！能不能讓我們也上船一起走？”


  “呃……我這隻船被這位姑娘包了……”


  “求求姑娘了，可否讓我們上船？我們小少爺突發怪病，急著去如是觀救命啊！你行行好……”


  “上來吧。”


  那青年千恩萬謝地上了船，局促地站在船頭，還是卿幼招呼他進內艙坐一會，避免孩子吹到風病情加重，他才進了船艙。


  他懷裏的孩童大概六七歲的模樣，生得眉如墨、唇如花，粉雕玉砌，眉心一道紅痕，顯出幾分妖冶和豔麗。


  此刻那孩子緊閉著眼昏迷不醒，整張臉通紅，呼吸急促，顯然是發著高燒。


  “這是怎麽了？”卿幼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眼熟，甚至他每一次帶著痛苦意味的呼吸，都讓她心底隱隱作痛。


  那感覺，像是宿命，像是命中注定，千般推拒，終究在劫難逃。


  “小少爺之前在衢州遊玩，不知道怎麽回事睡著了就再沒醒過，高燒不止，滴水不進，大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聽說袞州如是觀能治百病，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


  “能讓我看看麽？我略通醫術，稍有修為。”


  “那再好不過了，多謝姑娘！”


  卿幼兩指搭在孩童的腕間，探了一絲靈力進去，那孩子卻突然抽搐一下，仿佛觸電一樣，喉間逼出一絲痛苦的嗚咽。


  那絲靈力就此消失無蹤。


  卿幼隻能收回手，無奈搖了搖頭，“他的脈相沒有異常，估計是修煉的時候功法出了問題。但是他修魔，我修仙，探不到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青年將孩童腕上的袖子微微往下扯了扯，還是衝著卿幼道謝。


  卿幼這才注意到，這孩子腕間一圈刺青一樣的印記，心中生出疑惑，什麽樣的人家，要給這麽小的孩子紋身？


  青年明顯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姑娘不必覺得奇怪，小少爺生在永安黎家，這是黎家的傳統，為保孩子平安。小少爺單名一個滄字，我是少爺的護衛燕熾，若是姑娘日後去了永安，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到雲鬥閣找我們。”


  小船一路向前，河道越發開闊，沿路有浣衣的婦人，有騎在牛背上放牛的牧童，還有三五成群看起來是前往袞州遊玩的少年，而返程的有帶著鸕鶿的漁人，有載著人出來的船夫……


  倒還是一片太平景象。


  直到能看到袞州的城樓，入口之前立著左右兩座白塔，凡過往的船隻都要停下來檢驗。


  “姑娘不用擔心，這就是魔君設在袞州的監察塔，隻是例行檢查而已。”


  “檢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