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牢房試探
聽見黃七蕊說起他爹娘，小八緊張地攥緊了手心，他回過頭來，對黃七蕊說：“你跟我爹娘說什麽了？”
“你別擔心，我什麽都還沒說，因為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等大人查清真相肯定會對你從輕發落的。”
黃七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爹娘現在還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他們還在家裏等著你呢，伯父伯母現在年紀都大了，他們現在隻有你這個唯一一個兒子，如果你有什麽三長兩短，你讓你爹娘後麵一二十年怎麽過啊？他們到時候會有多痛苦……”
說著，黃七蕊見小八露出了動容的神色，便試探地問道：“你到底隱瞞了什麽，跟我們說出來吧，我和大人一定會幫助你的。”
黃七蕊本以為用親人的名義來問小八，小八一定會說些什麽，可她沒想到，小八還是堅持搖頭說：“我把全部都已經招了，還讓我說什麽？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黃姑娘，你若真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再為這件事來找我了，讓我在這剩下的日子裏安然自在一些吧……”
“小八。”黃七蕊急道，“我看得出來，你明明是有冤屈的，如果讓我就這樣看著你去奔赴法場，我怎麽會心安理得呢？你又怎麽會安然自在呢！”
“夠了！”小八突然提高了音量，大聲吼道，他的聲音在夜晚靜謐的牢房裏讓黃七蕊鎮住了。
小八額角有暴起來的青筋，和他平時溫和憨厚的樣子判若兩人，他看著黃七蕊說：“不要再說了，你以為我殺了人就有多心安理得嗎？你以為當殺人犯心裏好過嗎？你現在多對我說一句關於這個事情的話，就等於在我心裏割上一刀，我會好受嗎？我現在多活一天，殺人的記憶和殺人的痛苦就多跟著我一天，你又怎麽會知道，上法場、被砍頭對我來說是刑法還是解脫呢？”
小八說完這一席話後，他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他放低了聲音，平和地對黃七蕊說：“你走吧，別再來了……”
說完，小八重新臥倒在那一堆幹草堆上，不再抬眸看黃七蕊一眼。
黃七蕊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軀，他剛才的怒吼聲和那些悲愴的控訴似乎還在這間牢房裏回蕩，黃七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泄了氣似的走出了牢房。
剛踏出牢房的門，屋內卻又傳出了小八的聲音。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黃七蕊有些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帶著哭腔，還是隻是嗓音有些沙啞，他說：“黃姑娘，最後拜托你一件事，幫我向我爹娘帶一句話。”
黃七蕊回過頭來，看向已經隱沒在黑暗中的小八，說：“你說，什麽話？我一定幫你帶到。”
黑暗的牢房裏沉寂了許久，他的聲音悠悠地傳出來：“是我不孝了，來世再服侍他們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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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七蕊從牢房出來的時候，外麵月明星稀，她抬頭看著深色的天幕上掛著的皓月，卻無心欣賞。
此時案子似乎已經告破，真凶和作案手法都浮出水麵，一切水落石出，但不知為何，黃七蕊此刻隻覺得自己腦中依然有千頭萬緒，隻覺得比剛開始接到這個棘手的案子時還要煩憂，心中的苦悶卻也沒有一個出口。
黃七蕊看著層層薄雲掩蓋的圓月，深深地歎了口氣。
“怎麽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潤的聲音，黃七蕊回頭就看見謝斐立在月光之下。
黃七蕊見謝斐已經換上了沐浴後的寬鬆簡樸的衣服，身上同樣披著一件沒有任何裝飾的玄色披風，可即使他穿著如此樸素，看起來仍然遺世獨立飄飄欲仙。
黃七蕊對他的問題不知道怎麽回答，幹脆努了努嘴，指著月亮說：“大人，你說，月亮有煩心事嗎？”
謝斐朝前走了兩步，月光在他素色的衣擺上搖搖晃晃地流轉，步子停在了黃七蕊身旁，謝斐他也抬頭看向天空，說：“月亮的煩心事大概就是聽了太多人的煩心事……”
謝斐正說著，原本皎潔的月亮忽然隱匿進一團雲霧當中，謝斐輕聲一笑，轉頭看著黃七蕊說：“月亮估計沒空聽你的煩心事了，不妨說給我聽聽？”
黃七蕊看向謝斐，朦朧的月光之下，他冠麵如玉，薄唇輕啟之際，好聽的聲音流過耳畔，黃七蕊不自覺地放輕柔了聲音，說：“大人，你有過想要終結自己生命的時候嗎？”
“怎麽這樣問？”
黃七蕊仰頭看著天，笑了笑說：“我從小就很惜命，雖然喜歡惡作劇，卻膽小如鼠生怕被別人報複，不小心摔跤或者割傷了生病了，我也是醫館裏哭得最大聲的那一個，我一直覺得自己要長命百歲才好，可是好像，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會這麽想，對於有些人來說，死真的會是解脫嗎？”
黃七蕊腦海裏全是小八剛才說的話，她真的想不明白。
“是小八這樣說的吧，死對他來說是解脫。”謝斐這樣問道。
“嗯。”黃七蕊點了點頭，說，“大人怎麽知道？”
“我見你從地牢出來以後就望著月亮傷春感秋的，傻子也猜出來了……”
“這樣啊……”黃七蕊想到剛剛自己一個人對著天空胡言亂語唉聲歎氣的樣子，有些難堪，沒想到這些都被謝斐看了去，她努努嘴道：“大人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什麽君子行為。”
“我恰好散步走到這裏，恰好聽見你在說話，是你自己要說的，又何來偷聽呢？”謝斐這樣說著，去想到了剛剛的場景。
剛剛謝斐沐浴過後，睡不著覺便披上衣服出門散步，剛巧碰上從大牢回去的追雲，聽追雲說了一遍牢裏發生的情況以後，謝斐便不自覺地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
謝斐看者抬頭望月的黃七蕊，心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是因為擔心某個人，才往這邊走來的。
謝斐回答黃七蕊說：“你還小，還沒有經曆過起起落落的足夠讓信念崩塌的事情，自然是不會想要結束自己的小命……”
黃七蕊不甘心被說“小”，便噘噘嘴說：“大人這樣說，難不成大人就經曆過了？”
謝斐看著一臉天真的黃七蕊，說：“有過，不過……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