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開口

  過去七天，何詘一直停在唐益的眼前，不言不語，堅決地實現唐益那個“在我眼前”的要求。


  唐益花了好幾天才習慣了視野裏的“異物”。


  而就在剛才，就在穀教授提起“新曆14年”時，何詘忽然恢複了眼中的火花，表明了“醒來”的姿態。


  唐益立刻想要心聲詢問，但他忍住了，什麽都沒說。


  他要等何詘先開口。


  如果何詘沒有開口的打算，它完全沒必要做出“醒來”的姿態，而是繼續保持沉睡傾聽的狀態。


  至於火花狀態才能有動作？唐益不會做這種猜測，他寧願相信何詘始終能夠保持清醒，所謂的沉睡隻是為了假裝進入“沉睡的狀態”。


  也許何詘有著和唐益相同的耐心，也許何詘隻是恰巧醒來別無意圖，何詘始終沒開口。


  它隻是沉默地看著唐益的反應，直到……穀教授說出關於許千秋的猜測。


  何詘轉身看向穀教授。


  唐益依然在等。


  穀教授看不見何詘，繼續解釋關於許千秋的猜測。


  穀教授：“現在出現的一切異能，統統需要和實體世界發生反應，元素係自不用說，赫裏斯的治療異能也需要以細胞為媒介。就算是陳念和吳用的異能，同樣需要作用於人類的實體，然後才能體現出異能的效果。”


  “預知和這一切都不一樣，它是針對虛無縹緲的未來，它暗含了未來可以確定的假設，並且異能可以跨越時間觀測到未來的景象。它聽上去就像一個離譜的笑話。”


  “其實就算有了我之前說的所有異常，就算許千秋的表現與‘預知’無比接近，以前的我依然無法做出這種設想，直到我看見了你。”


  穀教授盯著唐益，眼中帶著唐益無法理解的情緒，說道：“你與他人記憶的聯結，說明異能可以超越肉體的局限；而五分鍾和七天的對換，則說明異能可以突破時間的限製。既然時間和空間都不是阻礙，那麽預知異能的存在，似乎也不是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何詘緩緩伸手輕拍，似乎在為穀教授的猜測鼓掌。


  唐益盡量避免目光聚焦在何詘身上，集中精神看著穀教授，問道：“在餘生記憶裏，我看到的情況是許千秋遇刺身亡。如果許千秋真有預知的異能，他又怎麽可能會死在刺殺的手段上？”


  穀教授的眼神暗淡下來，聲音也跟著低沉：“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不想活。有邢殺和赫裏斯在，那種荒唐的刺殺，他根本不可能死。”


  唐益皺眉問道：“為什麽？就算沒有預知的異能，許千秋依然什麽都不缺，他是黑天鵝的領導者，聲名赫赫的研究者，他不缺錢權。難道是精神問題？”


  穀教授還沒說話，唐益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我見過陳念，陳念有能力解決許千秋的精神問題。而且，邢殺呢？有邢殺在，誰有能力刺殺許千秋？”


  穀教授沒說話，直直地看著唐益。


  這正是穀教授困惑的事情，而且這困惑沒有隨著預知的猜想而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


  穀教授原本期望從唐益身上獲得答案，所以他一直嚐試誘導唐益透露相關的信息，然而即使他已透露了如此多的秘密，唐益依然沒有絲毫表示。


  這令穀教授的心情無比糟糕。


  如果餘生說的都是真的，如果那樣東西確實和許千秋有關，穀教授希望能夠在它麵前維持學者的尊嚴，穀教授希望它能認識到，穀虛白的一切行為都是基於對許千秋的不滿和困惑，而不是其他可笑的情緒。


  最後一次。


  穀教授心中想著，他厭倦了雲裏霧裏，厭倦了等待答案，如果下一次唐益依然不說，那他就直接詢問。


  直麵自身的軟弱是如此困難的事情，但是與直麵相比，那根一直紮進內心深處的細針是更令人難受的東西。


  鈴聲忽然響起。


  是唐益的手機。


  這是陳維遠給唐益暫用的手機，除了陳維遠，不該有人撥響這個號碼。


  唐益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用征詢的目光望著穀教授。


  穀教授幹脆地接過手機關機，說了聲“跟我來”，然後帶著唐益走向深處的隔間。


  看著穀教授行走的方向，陳維遠有些猶豫，片刻後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進入隔間比進實驗室還麻煩，經過指紋、密碼、虹膜以及其他唐益看不懂的驗證，隔間的房門緩緩打開。


  四十平米左右的房間，一張床，一個小書架，一台電腦，幾張椅子，一個衛生間和雜物間，看起來像是緊急避難的地方。


  穀教授在凳子上坐下，十指交叉置於小腹，緩緩說道：“餘生要離開一段時間，趙青青在找他。”


  唐益驚訝地看著穀教授，雖然穀教授的用詞很平淡，但是從趙青青緊急的電話來看，餘生的“離開”似乎不太簡單。


  唐益問道：“餘生離開之前沒有通知趙青青嗎？而且就算偷偷離開，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吧，為什麽我們.……”


  唐益伸出兩指示意眼前的狀況，他們跑到一個類似安全屋的地方，這行為顯然是在避開趙青青。


  “我們沒有關係，主要是你。”穀教授平淡說道，“你和餘生的牽連太深了，他們會用你來找餘生。”


  唐益困惑地看著穀教授，不明白他能在“尋找餘生”的事情裏起些什麽作用。


  不過，下一刻唐益便想明白了，他的腦中有餘生的記憶，有些人知道這一點。


  餘生的想法難以捉摸，唐益是最接近餘生想法和思維的人，無論是推斷餘生離開意圖還是判斷餘生行為模式，唐益都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所以.……穀教授是在看管他，而這裏，就是他的牢房？

  “是保護。”穀教授忽然出聲，似乎窺破了唐益的想法。


  “餘生早晚會回來，相信我，你不會想要站在他的對麵。而我之所以做這些，也是因為他走之前拜托過我，他擔心你被所謂的‘前景’打動，做出一個愚蠢的決定。”


  唐益撓了撓頭。


  如果他是最了解餘生的人，那他肯定也最清楚對立後果，無需提醒也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又或者.……

  餘生之所以讓穀教授看住唐益，其實是在擔心如果唐益幫忙，趙青青真的有機會找到他？

  “問他，什麽荒唐的刺殺。”


  在唐益思考之時，沉默許久的何詘終於出聲了。